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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鬼第一次受人跪拜，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他转头凝望白樱，希望得到一点指示。
白樱端望了那人一眼，慢慢说道：“若是为陶家子孙，就快请起。”
那人缓缓站起身子，双手锁着脖子，对着众人张大了嘴巴。
众人这才看见，那人个并非天生哑巴，他空荡荡的口中竟然……没有舌头！
“你可是被人割了舌头？”白樱问他。
他连忙点头。
“割你舌头的人，可在这里？”
那人仍旧点头。
“你指出来，给我们瞧瞧。”
白樱话音落地，却有一人头应声点地。这个仆人四十左右，但面方脸肥，较之瘦高个显得神采奕奕多了。
可他此刻却神色惊恐，冷汗直冒。
“小的……查富贵，七年前受陶老爷指示，这才不得不割了王科的舌头。”
他话一说完，两行眼泪早已飞夺出眼眶，哭泣着又说。
“小的实在有不得已的难处，小的家中尚有八十老母，膝下又有三子嗷嗷待哺，希望上仙可怜小的。”
小慈听了却面色铁青，呵斥道：
“放肆！只许你家有老母要赡养，有儿女需哺育嘛？难道别人就不是娘亲十月怀胎才生出来的血肉之躯，没有家室宗亲吗？”
查富贵听了，更加拼命地磕头，然后又指着扑在地上动弹不得的陶榱道：“小的该死！可这些都是陶老爷指使我干的！”
“是这样子么，”白樱饶有趣味地问道，“你且说说，陶榱指使了你什么？你又怎么割了王科的舌头？”
于是查富贵也顾不上地上的陶榱是怎样怨毒地怒视着他的，将七年前发生的事，一五一十和盘托出了。
“当年，陶老爷……不对，陶榱求林夫人而不得，便血口喷人，污蔑林夫人和王青私通，还说林夫人腹内的孩子是王青的野种……底下有人敢为林夫人求情的，都会被陶榱反咬一口，说成……俱是和林夫人有私通。王青不堪狱中折磨，屈打成招。因此，林夫人被以‘私通’的污名判处，夫人一生高洁行事，哪里受得了这般侮辱，她在狱中……含恨自杀了。但小的知道，夫人是冤枉的，都是——他，含血喷人！”查富贵指着陶榱怒骂道。
“连夫人身边的丫鬟都不知道叻，你又如何知道？”白樱一边说着，一边斜睨了一眼三夫人，三夫人仍是低头默不作声。
查富贵连忙说道：“小的本来不知道，是因为后来有人为夫人含冤，小的这才知道了实情……陶大老爷出发去山西之前，曾向道士求过一卦，问道士生男生女之事。只因为夫人当时尚不显身形，故这些事情，外人一时也看不出。后来有人知道求卦的人听说了有人污蔑夫人，自然要为夫人含冤。只是……”
“只是，后来都被陶榱收买了良心吧？”
“不不不，小的没得钱，钱不是我得的。”查富贵把头晃得铃铛一样。
“可你还是割了王科的舌头。”
查富贵大哭：“王科为了林夫人，顶撞了陶榱。小的若不割了王科的舌头，小的一家老小就得活活饿死！”
“这么说来，你是为了自家利益，卖了自个良心。我问你，你的良心值几何？”
“我……”查富贵跪在地上，不住地颤抖。
“罢了，你退下吧。”白樱又转向王科，说道，“王科，你不能说话。那么我问你一句，若是，你点头；若不是，你摇头，可？”
王科点头。
“你当时见过陶大老爷求卦一事？”
王科点头。
一旁的小慈笑着戳了戳那个小鬼，低声嘀咕一句，“这下，你可放心了吧？”
小鬼抿嘴思索，不理会她。
白樱又问王科。
“知道这事的有超过五个人吗？”
王科点头。
“都是当初跑货的人？”
王科，摇头。
“这么说，还有人，当时也是知道的，却知而不报。是谁，若在这里，你快指出来。”
王科直起身子，一步一步走到三夫人面前，定住了，直直地指着她。
三夫人大惊失色，像一只发狂的母猫一样弓起身子，凶狠地扑向王科。她一边抓挠王科，一边骂道：“该死的，这是你为了报复我当初拒绝和你私奔才乱说的。上仙，千万别信他。他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当初，这个人还偷过陶家的粮食呢！”
王科避让不及，脸上破了三道抓痕。
白樱对着底下两个精壮的男子使个眼神：“把他们扯开！”
于是那两人立刻拉开三夫人。
三夫人被人驾着，嘴里还不住地咒骂王科。
“快堵上她的嘴！”白樱一声令下，三夫人又被胡乱塞了一口破布。
稍稍得以清净片刻后，白樱叹息一声，不屑地睥睨王科，“偷窃、私奔之事可是真的？”
王科挂着血痕的脸上翻涌起一阵难堪的潮红，他，点了点头。
在场的人发出一阵奚落，不屑，鄙夷，赤裸裸挂在脸上。
原本老实巴交的王科，受了众人白眼，显得更加局促不安。他又有口无舌，无法为自己辩解，只把一双蒙了尘的眼睛无辜地望向陶家已经死去的子孙，那个小鬼。
小鬼也是一脸茫然。他在囚牢中暗无天日地活了七年，没爹没娘的，谁也不曾教过他一星半点对错是非。他挨近了白樱，仿佛那样就可以得到一点庇护。
白樱对那孩子莞尔一笑，又对王科说道，“我不管你曾经做过什么，我只问你，今天，你可愿意为你的公子指明实情？”
王科跪在地上，眼眶里淌着热泪，向白樱磕了三个响头。
白樱问：“林夫人被陶榱诬告之时，你可在陶家？”
王科摇头。
白樱仍问：“你回来之后，可有去过官府申冤？”
仍是摇头。
“为何不去？”
王科做出被人捆绑的动作，嘴里发出含混的几个音节，仍是急躁。
白樱略一思索，“你的舌头就是在那时被割了，是么？”
王科点点头，眼里有泪光闪烁。
“之后，你转投了陶榱？”
王科挣扎了一会儿，仍是，点头。他又立刻慌张地看向小少爷。小鬼阴沉的脸上显得格外凄凉，目光中似有怨怼神色。
“你可有娶妻？”
王科惺惺鼻子，悲哀地摇头。
“可有父母兄弟？”
王科点头，又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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