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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此，王青屈打成招，林夫人含冤而死，而你屈从了仇人，苟活于世……”
王科不作争辩，唯默然俯首，似在等候白樱判决。
其余的人也屏气敛声，紧张地注视着白樱的神色。他们在观望，王科的下场，即是他们的下场。而那下场的好与坏，全凭白樱一句话。
而白樱却把决定权交给了身边的小鬼，“少爷，可要如何处置他？”
王科含着泪珠凝视陶大老爷和林夫人唯一的孩子，滴滴泪珠似噙了愧疚、自责和无边的悔恨。
那个鬼孩子低头沉默着，他并不清亮的眼睛里似有云海翻涌，叫人捉摸不透他的心思。
若七年前，他安然降于世，现在应该是一个锦衣玉食的小少爷了。可是，他却……
鬼孩子思索许久，才渐渐抬起头，逼视王科的眼睛里忽然闪起一星光亮，“我的娘亲，生前是个什么样的人？”
王科终于听见少爷开口，感动得双手比划，上下嘴唇飞快翻动，喉咙里发出一长串意味不明的声调，他似乎忘记了自己已经没有了舌头。
周围的人无法理解他的言语，鬼孩子也皱着眉头困惑地凝视着他。
“你可以写字吗？”
王科无奈地摇头，他家三代为奴，半个字也认不得。
鬼孩子又眨巴着眼睛请求白樱，白樱抿嘴浅笑。
“我确有方法还你口舌之能，但你要折损三年阳寿。”
白樱话音未落，王科不住地点头。三年，与那漫长的七年相比，也不过弹指一瞬。
白樱得了王科同意，又对鬼孩子说：“少爷，这也需要你的帮助。”
鬼孩子点点头。
他突然张大嘴巴，从中吐出一小枚碎石。碎石彩光漫溢，璀璨夺目，照得整个屋子缤纷绚烂，恍若仙境。
众人见如此景象，惊骇地话都说不出一句。纷纷叩首跪拜，尊称白樱“上仙”、“女神”。地上的三夫人和陶榱俱是惊恐不已，胸中惊涛万倾，嘴里却吐不出一字。
白樱将碎石收附掌中，吐一口气，吹出一缕清风。白樱仍将碎石还给鬼孩子。
清风拂过王科面庞，他干瘦的脸上瞬间也有了光泽。
王科只觉得口中有如幼苗破土，嫩芽抽条，他被割去的舌头竟又重新长出来了。
王科激动万分，如蒙大赦，他先对白樱郑重地磕了三个响头，然后才对鬼孩子说道：“夫人生前，宽厚仁爱，好行义事，家里的下人和四方的村民，都受过她的恩惠。小的父亲曾病重卧床不起，家里连一捧米也拿不出……我，不得已才偷了陶家半石米。夫人得知之后，非但没有怪罪我，反而赠了我一石粮食。”
说到动情处，王科潸然泪下。
鬼孩子惺惺鼻子，他挂着泪珠的睫毛不住地颤动，但他还是拼命压抑自己想哭的冲动。他提起不大的嗓音，镇静地说道：“你为我家，已经断过一次舌头，娘亲好德，必定不会怪罪你。我……也不怪你。”
“谢——少爷！”王科含泪叩首。
此时的众人，纷纷争先恐后吐露真言，无情地扯下陶榱七年间的种种罪恶。
“都是这个畜生，他污蔑林夫人，强占了家业，四方乡里欺压百姓，人们早就恨不得将他杀而啖之了！”
“三夫人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一个丫鬟靠背叛自己的主人当上了夫人！”
……
人们七嘴八舌，纷纷将罪之矛头直指陶榱和三夫人。
躺在地上的三夫人和陶榱眼见罪行败露，唯求自保。
“你们，有什么话要讲吗？”鬼孩子强压着怒火责问陶榱和三夫人。
小慈一挥手，他们二人得以说话。
三夫人立刻哭天喊地，抢先一步说：“一切都是陶榱的错，是他觑觎家业在前，栽赃陷害在后。我……是受了他的骗！”
陶榱听见三夫人落井下石，心里咽不下恶气，无论如何也要把她拖下马。他凶狠地指着三夫人，“都是这个贱人勾引我，她背叛了我的嫂嫂，早就知道嫂嫂怀有我大哥的孩子，却闭口不谈！是自己想要当夫人！”
他们二人争吵不休，像两条疯狗一样相互撕咬。
小慈看着，嘴角不禁旋上一抹笑意。她余光瞥见鬼孩子神色深沉，才立刻肃穆了些许。
“他们二人全凭少爷发落。少爷，你可要如何处置他们？”白樱恭敬地询问鬼孩子。
地上的二人俱是战栗不已，惊恐万分地注视着鬼孩子。
“我要……他们，还我娘亲清白！”鬼孩子嗫嚅着泪眼说。
那天下午，艳阳高照，陶家村可是热闹非凡。
旁边村落，周边乡里的原本八杆子打不着的人兴致勃勃地拥到陶家村来凑热闹。
田间小路，夹道挤满了围观的人群。引得田地里的农夫也放下了手中的锄头，好奇地追寻着众人的目光。
终于，一声锣鼓敲醒了围拥的人们，人们引颈长望。
鸣锣开道的人正是王科，他的身后跟着二十来个家丁、婢女，再其后缓缓驶来是一辆上好的马车。
只是此车走得却极慢，因为牵引马车的并不是马儿，骡子或者其他牲畜，却是一男一女两个大活人。
那男子正是早些年欺男霸女、横行霸市的陶榱，而那个女的就是他那恶毒凶狠的三夫人。
此时，他俩像马儿一样拉着身后的马车，同时嘴里一刻也不敢停口。
人们听见陶榱念念有词地说着：
“我，陶榱畜生不如，泯灭天地良心，造谣诽谤，诬害自家嫂子，我杀人偿命，死有余辜！……”
而三夫人也断断续续地念着：
“我夏烟，背信弃义，恩将仇报，磨灭秀华夫人仁心……我……助纣为虐，为虎作伥，害了夫人！……”
人们若非亲眼所见，亲耳所听，岂会相信这二人竟然也会有今天。但围拥的人们无一不拍手称快，并且大声叫好。
恶霸游村，实在是大快人心。村民们压抑了七年的怒火，今朝终于得以泄恨。他们纷纷举起手中物，狠劲地砸向了陶榱和三夫人。不过二十步，陶榱和三夫人已经面目模糊，浑身挂满血痕。
“住手！”众人沉浸在复仇的狂欢中，却陡然降临一个稚嫩的童声。
人们循声望去，看见马车中走出来一个约摸六七岁的小孩子。他披一身黑衣，又用斗笠、面纱遮住脸庞。人们看不清他的容颜，却能感受道这个小孩子身上有一股浩然正气。
小孩子一字一顿，吐字清亮地说：“我不要你们以恶报恶。我只要……天下人都知道：我的娘亲，是清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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