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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孙和看小弟脸色,大略也知其心中所想,只是百思不得其解。世人俱以封侯拜将为荣,自家小弟偏偏反其道而行之,将千金看得重,高爵却弃如敝履。遂正色道:“哥哥不懂你心中如何计较,但是这份功劳,是你的便是你的,做哥哥的,哪有抢自己兄弟功劳的道理。我兄弟二人身处军中,将来北征,凭着胯下马,掌中矛,未必就挣不来个关内侯做做,再说,取他人之功以为己用,男儿耻不为。”言谈之间,豪气勃发,转而又道:“当年叔父战死,父亲将你抱回来时,不过盈尺之躯,当时我兄弟几人还笑言,以前是公孙四猴,如今再多一猴,便五指之数,握手成拳,直取列侯。奈何你自小多病,习不得弓马,如今,如今老二老三#去了,我和老四身处军中,将来也不知能不能活着回来。如果这克瘴法子当真有用,兄弟凭此功劳,能挣得个爵位傍身,老父有养,我和老四也安心得多。”言罢状甚伤感,三人俱都沉默了。
公孙阳心中说不出是什么感觉,起初得知蒙恬亲自考问,这功爵跑不掉了,心生恼恨。继而听了公孙和那番功劳只凭掌中取之言,又觉得大丈夫当如是。再听了后续之言,心念顿转。是啊,秦朝封君者,除公族外,不过几人而已,但以军功得封君者,唯武安君一人而已。公孙乙身为武安君之后,在遍地侯门的关中,仅仅是一个区区五大夫,也难怪将几子尽发于军中,这是在拼命了啊,要么死,要么生。
公孙阳虽不愿,但到了此时,已由不得自己。只盼了将来一旦乱起,就找个理由回眉县,恩,那个卢老儿的居处倒是个好地方。
任由着日子偷偷溜走,转眼离论政典越发的近了。公孙和买的这个宅子在平民区,往日间大街上尽是贩夫走卒,甚少见着一个士子,如今大约咸阳中心的客栈住不下了,转到了平民区来。
这日,公孙阳正陪了洛儿逛大市。自从搬来了咸阳,无人管束,洛儿越发的活泼好动,再加上公孙阳一怂恿,也不再称公孙阳为少爷了,日日阳哥哥挂在口边。公孙阳虽有三十年的转世灵魂,到底敌不过那颗十六岁的少男之心,哪怕烈日当头,只要洛儿想上街,也陪在一旁。大约少男少女,就如磁铁的正反两面,总是无来由的相互吸引。但是两人的这份吸引,究竟是男女之渴慕,还是兄妹之相依,就不得而知了。
两人逛罢大市,已是汗流满面,寻了处小店歇脚。洛儿让店家打了清凉井水,本来店家备有汗巾,但洛儿见这汗巾泛着油光,便推辞了去,将自身宽大的衣袖浸了水,细细的为公孙阳擦汗。此时店中歇脚的不乏豪族家仆,见公孙阳与洛儿之间神态打扮,知是主仆,但一个少男,一个少女,男的虽算不得貌比徐公,然人靠衣装,也稍稍沾得丰神俊朗,女的虽比不得西施,但也有中上姿色,尤其那份给自家少爷擦脸的专注神情,再加上热气蒸出来的红艳艳小脸蛋儿,搭配双肩垂落的两条麻花辫,备显青春。再看着小丫鬟不顾汗湿衣衫,长袖作巾为自己少爷擦汗的举动,都侧目来看,指指点点,一时两人俱成焦点。
往常洛儿也有用衣袖给公孙阳擦汗的举动,也曾劝阻过,但这丫头听归听,下次依旧,便任其由之。今番在大庭广众之下,还是头一遭。尤其耳边多传来调笑之声,有粗鄙之人,谈笑间肆无忌惮,多发粗言俚语,稍雅点的,也看着二人窃窃低语。公孙阳虽知都无恶意,但两世单身,终抵不过脸皮发热,冰凉爽口的米酒也喝不下去,拉了洛儿匆匆离去,更惹得身后大笑之声不停。
逃也似的离了小酒铺,至听不见后方哄笑之声才停。方停下来,见洛儿衣袖还在滴着水,小丫头单手绞着,但终归力气小,单手又不便,怎么绞也还是湿漉漉一片。公孙阳便帮着绞干,才发现小丫头的衣服还是在收留她的时候做下的,已显得稍小不合身,再看着那双素白小手,往日拉拉倒没上心,今日经过旁人一番调笑,心思不禁蠢蠢欲动起来。抬头看见洛儿俏红的小脸蛋儿,低着头兀自捏着湿袖仿佛什么也瞧不见的模样,情不自禁的便想低过头去亲一口。
这念头一起,便不可遏制,若不是一声马嘶,恐怕便得了手,受了这一惊,念头顿消。心头不住的默念:罪过,罪过。心念着罪过,脑海中却又是一番画面:亭亭玉立的娇小身躯,素净白嫩的小巧双手,盈盈一握的小蛮腰,还有那胸前微微凸起的蓓蕾初芽……呸!想什么呢,不过初中生般大小,怎么下得去手。脑海中仿佛又有两人,一人说,这是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另外又一人却说,呸,无耻龌蹉下流!这番天人交战,眼珠子却不由自主的在小丫头身上不住的偷瞧。
好一番大战,脑海中才平息下来。洛儿兀自拍打着湿袖,不时的偷瞄一眼公孙阳,想起方才小店中那些调笑俚语,心下欢欢喜喜,想着有朝一日,少爷娶了夫人,也不知容不容得下自己这个卑微的婢女丫头,又想着少爷待自己这般的好,将来如果真能入了少爷眼,能够伺候少爷一生,该是多美好的事。这般想着,刚褪了色的小脸蛋又红透起来,一时患得患失,哪里想到大灰狼口中走了一遭。
寻思着该给小丫头做身漂亮点的衣服了,便进了道旁的一家成衣铺子。公孙阳自在外间安坐,洛儿随裁缝进了里间量体。
这时里头大院中走出来一人,捧一竹简,白衣缓缓而行,却是那日初进咸阳时遇上的那个白衣士子。那人见了公孙阳,便邀了席间安坐。
这人将竹简铺了案头,却是一本庄子。庄子一书,公孙阳也看过,其文汪洋恣肆,大气博然,较之诗之无味,书之无趣,礼之杂然,易之茫然更得公孙阳的喜欢。想起那日初见,这人对咸阳人口变迁如数家珍,还以为官宦之家,今日又见其出入商贾之肆,手捧老庄之学,心生奇怪,便问了出来。
这人答道:“足下取笑了,在下区区寒旅,连客肆之资也费不起,又如何攀得官宦,只是这番来咸阳,总得有个栖身之处,这店乃在下外舅所有,不得已栖身于此,倒叫足下笑话了。”顿得一顿,似是羞惭:“便连在下者身袍子,也是来咸阳之时,外舅所赠,倒叫足下笑话了。”稍得一时,才恍然道:“在下陈平,未请教足下高名上姓。”
这话一出,便惊得公孙阳从席间跪坐而起,脑海中只有陈平两个字,连回答也忘了,只不住的说:“你是陈平?你是陈平?”又怕搞错了,想起陈平故里乃有名的博浪沙,连忙又问道:“可是博浪沙?”
见对方愕然点头,才惊觉如此长身跪坐而起不合礼仪,复才坐下,想起太史公说过平为人长大美色,再细细打量面前这人,甚为相当,心咐不会错了,又想起这样直直的盯着对方,不太礼貌,连忙想了个托词:“兄长勿怪,在下曾学过阴阳家观星之术,也能观得人,今番见兄长天庭饱满,地额方圆,燕颔虎颈,玉质金相,将来一定位登王侯。”
这番话,如果是从南山中卢姓老人那样的高人雅士口中说出还能信得,但若出自一个尚未成年的小子口中,便分外虚假了。再说那王侯之位,无不是定国安邦之卿相,战功卓著之良将,陈平虽自咐有才,但也不敢如此评价自己。此番来咸阳,虽说希望中得头彩,谋个一官半职,但也从来没想过有朝一日爵封万户。公孙阳的那番话听得耳中,只觉得无比刺耳。
公孙阳此话说出,也觉得赧然,只是当时脑海中已经茫然,不由自主的将一切能想到的夸赞之言说出,这时清醒过来,见对方面色,顿时尴尬万分。
这份尴尬夹在中间,公孙阳不知再如何开口了,恰好洛儿量体完毕,只等几日后来取,便告辞离去了。刚走出大堂,又折了回来,大声道:“方才之言足下莫怪,但是在下之说,也非是信口胡言,苍天岁月可证。今赠足下一句,莫愁前路无功名,天下谁人不识君。”说完复又离去。
“莫愁前路无功名,天下谁人不识君。”堂中人反复念来,眼中颓丧之色尽去,精光四射,打量着公孙阳离去的方向,连声道:“有趣,有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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