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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清晨,公孙阳早早就被酷暑热醒了,洛儿服侍梳洗之后,施施然出了庭院。此地已是城东平民区,虽不比城中繁华,但也不如城中密集,道路两旁也有许多遮天大木,反而更得公孙阳欢喜。又见树荫下已有早食小摊,招呼洛儿一并坐下,炊饼小菜?米酒,也能饱得口腹。食罢日头渐起,便在这小摊上随意打量。
过往行人穿着皆是葛衣布衫,见了公孙阳一身绸缎,还带个小丫鬟,偏偏坐在市井小摊上,都纷纷侧头一观。公孙阳颇不自在,恍若被围观的猴子,携了洛儿便落荒而逃,只乐得洛儿一路上咯咯直笑。
落荒而逃,哪辨方向,便东拐西拐,避入一处大市之中,见来往行客绸衫多了起来,才停下来喘了口气。不理洛儿的咯咯笑声,抬头便四处打望起来。甫一入眼的,便是大市入口处一处高数尺土台,土台周围尚有数名甲士看守,正中又有一扇长宽高俱各一丈的木牌。公孙阳曾在眉县见过,知是法令颁行牌,行至牌下一观,却是数月前对于克瘴之事的悬赏。这几月公孙阳诸事缠身,治丧,照顾大伯,等到大伯稍好,又因避暑热不出,及至此时方才看到。
瘴疠之毒,对于以盗墓为生的公孙阳来说倒不是难事。所谓瘴疠,瘴者,乃是南方老林中,腐烂的动物尸首及落叶在湿热的环境下散发出的有毒气体,疠者,蚊虫老鼠传播的疾病,其中尤以痢疾为重。然天生一毒,必生一物克之。前世之时,经常出入废弃矿井,深山大穴,进入之前,必备一物,便是青蒿了。只要有克疾之法,其它的便已不在话下。话说回来,对于爵位,公孙阳倒不热衷,但是看到那千金,倒真的动心了。公孙家也算得大族,家中犹自没有千金之财,此番来咸阳,大伯也不过给了十金,这十金对于公孙阳来说就已经是一笔大财了,更遑论千金。千金啊,实实在在的黄金千斤,按秦朝度量衡制,一斤大约等于后世二百五十克,千斤就是整整二百五十公斤,真正是从一文不名一跃成亿万富豪啊。如此大财,只把公孙阳兴奋得,连洛儿的几番呼声也当做了耳边风。
前文就说过,公孙阳志在商道,不在仕途,奈何大伯阻拦,一无资金,二无人脉,日日都盼着成年独立之后,再说商道。不成想这天降横财,将公孙阳砸得晕了过去,一路上再逛来逛去,也不得心思,脑子里只那一片金光闪闪。
回了居处,公孙阳已有计较。心下暗思:这般功劳,不如给了大哥罢,我只要那千金便是。有这功劳打底,大哥军中升迁之路平顺快捷些,也能宽慰大伯的心愿。至于自己嘛,得了这千金,天下何处去不得,反正此时的公孙阳也不是彼时之身。打定主意,心下也有几分伤感,毕竟共处已久,虽说自己平素间虚情假意占得多些,但是大伯兄长对自己,倒是真真正正的一份关怀。罢了,大不了今后乱世起来保他们一命就是。
及至中午,公孙阳堪堪将克瘴之法粗略写下,两位兄长就回了家中。不等公孙和脱了战袍,就拉了两人坐下,将写了克瘴法的竹简递上,又将自己的打算说了,却听得两人都目瞪口呆。“你说这法子真能克瘴疠之毒?”公孙和兀自不信,这位弟弟年不过十六,虽说读了点书,但是天下读书人何止百万,这么多人都莫可奈何,自家小弟又从何处得来。又想起这小弟游学几年归来,便好似变了一人,喝个水也要煮熟了才喝,莫非便是游学中得,那这可真是天佑公孙家了。
将疑惑问了公孙阳,却正给了公孙阳一个理由,便托言于陇西大山老农所传。两兄长将信将疑,却总算盖了过去。来处既明,公孙和便想起小五的那个提议。虽说公孙和身为曲侯,但曲侯一职也不过靠一身武艺,弓马娴熟挣得。秦朝爵位甚严,虽然关中之地,基本上家家户户都有爵位,但多是下五等,不靠军功也能通过纳粮获得,然自第五等大夫爵往上,就已算得高爵,只能靠战场杀敌所得。公孙家也只有家主为九等五大夫,战死的老二老三追封了个大夫爵,虽可世袭,但是人已战死,又无子嗣,故而仔细算来,公孙家只家主算得一爵而已。公孙和投军之时,便是入的咸阳骑军,而南征多用步军,随军骑军只老二老三入的斥候营。这悬榜中的公大夫爵,已是二十等中第七等。按说这等爵位,一般人谁不眼红,这小弟却只愿得那金银,偏偏将爵位让了出去。又想起老父说过五弟曾言不愿做官只愿经商的话来,遂放下竹简,劝起了公孙阳,老四公孙武也在一旁附和相劝。
怎奈公孙阳铁了心,任二人说干了口舌也不许。只得罢了,心中却另有一番打算。
克瘴之法事关重大,公孙和等不及用午饭,甲也不卸,飞马便去军营,半途心思又改,去了另外一处地方。一路鸡飞狗跳,及至宫城旁边一大宅,才顿住马,抬头门匾却是‘忠信候蒙府’。(按:史书中从未提起过蒙恬的爵位,只说官任内史,忠信侯之说,乃区区胡言,看官勿信。)公孙和大约经常出入,守门军士也认得,便任其自个儿进了。
随家老进了正堂,见过礼后就急急将公孙阳的那番话述了出来,却只字不提公孙阳那番心思,只说此法乃小弟游学所得,今日刚得知悬榜之事,就急忙献了上来。上首之人正是蒙恬,官居内史并咸阳将军,也正是那日与公孙阳对话之人。公孙和说罢,本以为会引得这位世伯的惊喜,但偷眼一瞧,从蒙恬的脸上却看不出多兴奋。大约这悬榜颁行数月,医家名手都束手无策,又怎信一小子之言。蒙恬接过竹简随意一翻,本只打算粗略一看,方只看了一段,眉间就飞扬起来。原来公孙阳书中所写克瘴之法,先谈中瘴疠者的症状,再谈瘴疠的由来,再谈瘴疠的防治,大到士卒衣食,小到便溺,尽数作了规范,还给起了个名字‘卫生规范准则’。最后提到青蒿之用,更是闻所未闻。然就是这些闻所未闻之法,却让蒙恬信了。
交代公孙阳暂时不用去军营,蒙恬持了竹简匆匆进宫。
此时秦宫正殿,丞相李斯与治粟内史正为南征争论不休,只因南征军屯兵湘水日久,粮草军械转输困难,治粟内史认为应该暂时撤回至长沙郡,而丞相却认为大军后撤,不利于军心士气,双方各执一言,又都合情合理。见蒙恬进来,两人停了争吵,让蒙恬给二人评理。此时蒙恬哪有心思听他们为何事争论,忙呈上那份竹简,又将自己的判断说了出来。秦始皇匆匆一阅,亦觉可行,将竹简又递给争吵的二人,都觉得可以试试。但是竹简是公孙阳只花了半天写成,其中许多条例只写了个大纲,细节却不甚明了。便诏令蒙恬务必早日将条款备述详尽,今早传于南征军中试行。
蒙恬回府带了公孙和,一同行向公孙家。
如此酷暑天气,按说公孙阳应该焦躁徘徊。今日却不然,此时正在园中大树下躺着,幻想千金到手,该如何花销,又该做些什么生意,开酒楼?不好,这咸阳酒楼遍地,出了咸阳又穷得紧,怕是赚不了大钱。做买卖?好像还是不行,前日大市一观,来去就那么几样,无非粮食布匹而已。想来想去不知道该做何产业,却想起那份竹简中事,匆匆写就,还有许多不太详尽,等大哥回来之后,还得跟他解释一番,又担心大哥这一去,万一上边问起,大哥不知怎么回答,到时候恐怕……。正恼着呢,就见大哥陪同昨日那位世伯进来了。
公孙阳正要上前见礼,就被蒙恬阻住了,一同至正堂坐下,将那份竹简递了过来,说道:“这克瘴之法我以看过,然其中许多条例不太详尽,你且细细解释一番。”又命公孙和在一旁记录。
这时的蒙恬,已经不是前日公孙阳见过的那位和和气气的世伯,一股久处上位,杀伐果决气息迎面而来,唬得公孙阳虽有千般不解,也不敢再问下去,只得将疑惑生生吞了肚里,逐条解释起来,公孙和自在一旁细细记录下来。
这一解释,便停不下来,中途晚间公孙阳数次停下,想问问何时吃饭,被蒙恬一瞪,便不敢再问,只得继续。墨尽了又磨,竹简写完一匝又换,公孙和公孙武轮流换过,至第二日清晨,方才将所有细节解释详尽,已有竹简三匝。整理过,又让公孙阳复看了一遍,确定无疏漏后才急忙离去。
几人又困又饿,早有下人准备了食物,公孙阳一边吃着,一边想着心中疑惑。比如这位世伯到底是谁,为何竹简会在他手里,还有……
食不言,吃罢了饭,公孙阳就迫不及待的问出了心中疑惑,刚问到第一个,大哥就回答了:“这位世伯乃忠信侯蒙将军,早前不告诉你,是因为父亲恐族中后辈小子借这位世伯之势,族中亦无一人知道,就连我兄弟二人,也是来了军营后才得知。”
“蒙将军?”公孙阳一听得蒙将军三字,就自懵了。终秦一世,蒙姓最著名的还有谁,只有那个北筑长城以守藩篱,却匈奴七百余里,使胡人不敢南下而牧马,士不敢弯弓而射箭的蒙恬蒙大将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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