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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兀术引了烛火, 将纸卷燃成灰烬, 微微跳跃的火光映得他脸上表情有些莫测:“叔皇病危,药石罔顾, 国相粘罕要我即刻回京, 协助他匡扶太子, 稳定朝堂。”
“这……我们离开上京时,皇上精神尚可, 怎么忽然就……”乌凌也露出了担忧的神色, “会不会言过其实, 咱们这里和谈还没谈妥呢……”
“如果叔皇不是病入膏肓,拖不了几日,国相不至于在密函中措辞沉重,看来本王要收拾行囊,提早回京了。”完颜阿骨打将帝位传于他的弟弟完颜晟, 完颜晟很考究, 早立阿骨打嫡长孙, 也就是完颜宗峻的儿子完颜??为太子,预备让这个孩子将来接他的班。完颜??今年不过十三岁,远远未到能够阻挡一面的年纪,完颜晟骤然倒下,政事更迭,军心易乱,如何保证政权的平稳过渡是当务之急,国相的担忧不无道理。所以他才叫人快马加鞭赶到临安,通知金兀术这个消息,要他先把和议的事宜暂缓,赶紧回京。
金兀术下令贴身侍卫整装备马,尽量精简行囊,以便能够以最快的速度返回上京。小郡主睁着茫然无措的大眼,忽然意识到他们可能马上就要离开临安了,她为难道:“阿爹,我们这要走了?可我还没跟霖哥哥道别呢。”
完颜宗弼把她抱到桌子上坐着,斥道:“你懂不懂何为轻重缓急,人家说女大不中留,你才几岁,整日霖哥哥霖哥哥的,爹真后悔把你带来。”
小郡主羞愧低头,死不悔改:“那我就是喜欢霖哥哥嘛。”
岳飞带领麾下猛将牛阜,策马行出宣抚司,他们身后跟着五百精兵,个个装备劲弩利箭,小跑前进,直往朝阳驿奔去。
虽然宋朝不实行宵禁制度,但凌晨时分的临安大街上,夜市收摊,行人稀少,马蹄踏踏的声响更显得清晰可闻。
薄薄飘散的夜雾中,迎面行来四匹高头骏马,马上均有身着盔甲的士兵作为开道,后头跟着一顶官轿。那跟在轿旁的侍从,见路途被堵,凑到轿边,跟坐在里面的人嘀咕了几句,那官轿便停驻下来。
岳飞也扬起手臂,命令左右暂缓行军。他微微眯眼而望,只见轿子里下来一人,着太尉官服,再细瞧面貌,乃是淮西宣抚使张俊。
张俊多年行伍,早在赵构在河北任天马兵马大元帅时,便往从左右,建炎年间协助平定苗刘兵变,绍兴年间又镇压农民起义和叛将李成等部,在军中资历颇深,深得赵构信任。
岳飞曾经也是受他节制的将领,率军收复健康时,张俊对岳飞非常赏识,报军功时多次将他的名字报在前面,可算岳飞的伯乐和贵人之一。
后来年轻有为的岳飞屡次大胜,连跳数级,地位渐渐上升到和张俊等人相提并论,张俊便有些嫉贤妒能,对他心生芥蒂了。岳飞并非感觉不到,也不是不懂人情世故。他态度谦逊,多次写信给军中同僚,表达自己的敬慕之情,剿匪或从伪齐军队那里收缴来军资马匹车船等,也都分赠给几位将军。
有人心怀坦荡,与岳飞在抗金意向上志同道合,也有人气量狭窄,觉得他此举是在炫耀军功,比如张俊就属于后者。
这会张俊刚从秦桧府里出来,准备打道回府,不想竟然在半道上碰见了岳飞。同朝为臣,理当寒暄几句,见岳飞一身戎装,身后更是跟着数百精兵,张俊下轿后疑惑问道:“岳将军,夜深人静之时,你带着这么多士兵招摇过市,所为何来?”
岳飞在马上朝他抱拳行礼:“见过张大人。末将怀疑金国副使研术,其真正身份是大金四王爷完颜宗弼。若他当真是金兀术,此番孤身涉险,是我们千载难逢的机会。事急从权,末将担忧时机稍纵即逝,故而带兵前往捉拿。”
张俊听此荒唐言论,满脸不信,反唇相诘道:“岳将军,饭可以乱吃,这话可不能乱说。你说副使研术是完颜宗弼,可有凭证?深夜调兵遣将,可有皇上的虎符和圣旨?万一消息不准,大摆乌龙,以致两国和议告吹,岳将军可承担得起这责任?”
“这……”岳飞稍一迟疑,对张俊回应道:“末将有靖康年间曾见过金兀术的李师爷为人证,麾下徐庆已带着画像快马进宫请旨,至于两国和议,恕末将直言,金人既然以韦太后和邢皇后为要挟,要我大宋割地称臣,我们为何不可将四王爷拿下,也将其作为谈判筹码呢?”
张俊立于马前,慢条斯理道:“靖康之难过去八年,单一人证不足采信,已入宫请旨那就是根本没有圣旨。岳将军私自调兵,干涉朝廷和议,此罪可大可小啊。”
牛阜是个急性子,见张俊横加阻拦,冲口便道:“将军,我们何必在此与这厮争辩,先到朝阳驿把金兀术拿下,一问便知真假。再耽搁下去,金兀术早跑了,还抓个鸟?”
张俊将脸一沉,怒指道:“胆敢藐视朝廷命官,岳飞,你手下尽是这种村野莽夫吗?”
岳飞凝眉不语,牛阜是他出生入死的兄弟,他能明白他立功心切,张俊从中作梗,有没有掺杂私心他也心中有数。张俊为人虽不够坦荡,但他说的也是事实,本朝自开国以来,惯对武将多疑,多加掣肘,戍区将领调动频繁,多有将不识兵兵不识将的情形。
僵持之间,徐庆手捧圣旨,快马飞驰来报:“将军,皇上有旨,即刻包围朝阳驿,捉拿金兀术,要捉活的!”
岳飞神色一松,舒展眉宇,扬鞭策马,几乎是贴着张俊飞奔而过,口中喊道:“张大人,末将公务在身,恕难奉陪了,冒犯之处,改日再登门请罪。”
张俊被那四蹄骏马刮起的疾风带的跌退了半步,手下连忙来扶:“大人,您没事吧?”
牛阜等将士紧随而上,张俊望尘莫及,只得恨恨的一甩袖子:“没事,回府!”
朝阳驿馆。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此时和他们前后启程,未在出使名录中,即完颜宗弼安插在临安城内的探子来回报,清远军节度使岳飞,在离开皇城后并未回府,而是去了宣抚司,而且宣抚司内有兵马武器调动的迹象。
宣抚司是统辖各大战区军政事务的官衙,如今几乎等同于大宋的抗金指挥所,完颜宗弼嘴角噙着一抹冷笑:“本王还真是挺赏识岳飞的,想不到他这么快就识破了我的身份。”
乌凌取出正使的通行令牌,急急劝道:“王爷,事不宜迟,您和小郡主赶紧离开吧。下官的坐骑,虽不及王爷在上京的爱马,也是算千里挑一的良驹。王爷骑上它,只要能赶在日出前出城,不到半日便可饮马长江。过了江,到刘豫的地界,你们就安全了。”
金兀术将令牌揣进怀中,迟疑了一句:“看来岳飞很快会带人包围这里,你将令牌给我,那你们呢?”
乌凌满不在乎的笑道:“当年宋使王伦出使大金,被我们扣押了好几年,大不了我也赖在宋地,吃他几年牢饭罢了。”
金兀术也不是婆妈之人,伸手拍拍乌凌的肩膀,肃容道:“如此,你多加保重。”
侍卫将一个打好的小包袱交给金兀术,他拎在手里,又从装行李的木箱中,找了一卷麻绳,微微垂眸对小郡主道:“女儿,这回你可要吃些苦头了。”
小郡主讶得张大小红嘴,下一瞬就被爹爹提起,大步流星向屋外走去。马厩里,乌凌那匹千里驹刚刚吃完草料,正从鼻孔里轻轻喷着气。金兀术解开缰绳,抱着女儿跃上马背,把包袱塞进她怀中,又用麻绳将她小小身子和自己腰腹绑在一起。
在乌凌和几名金国士兵的注视下,他曲腿夹了下马腹,调转马头,蹄声飒踏,很快便消失在重重夜幕之中。
乌凌留给完颜宗弼的那块令牌,只有正使持有一块,但正使并不能拿它出城,仅用于和议期间安排传令兵,在两国间传递消息。
金兀术打扮成普通士兵,手持令牌,守城的将士又不明就里,在核对了他的面貌并不是乌凌之后,便打开城门放他出城。
因此,待岳飞携下属将朝阳驿重重包围,并喝令馆驿中的金人束手就擒时,出来迎接他的只有呵欠连天的乌凌,以及他的侍从们,全无副使研术的踪影。
岳飞面色阴沉,深知棋差一招,让金兀术给跑了。果不其然,在清点了人数后,随着副使研术一同不见的,还有那个叫玉藻的小姑娘,以及乌凌的坐骑千里驹。
金兀术一旦成功出城,又是单骑飞驰,转移速度极快。他只要稍微乔装打扮,任谁也不会想到一个带着小女娃的父亲,竟会是大金国的四王爷,再要抓他无异于大海捞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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