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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幕之下十分冷清,偶尔可见来往巡逻的武士,离金帐不远的一顶帐篷里,有微弱的光亮从帘子缝照了出来,少年不安的在门口来回踱着步子,他身上只穿了一件白日里的长马褂,却一点也不觉得寒冷。
“王子,夜风阴冷,您还是回去吧。”
老人佝偻着腰,声音低哑,埋在白发里的那张苍老的面孔显得有些干瘪,她下意识的搓了搓枯瘦的双手,想让已经冻得冰凉的指尖稍暖一些。
白翊站在雪地上停下脚步,一双黑色的鹿皮靴早已经湿了一大截,他越过老人的身体,眼神不住的朝帐子里看去。
已经一个多时辰了帐篷里丝丝的细语渐渐湮了下去,白翊不免有些担心母亲会怎么教训自己的妹妹。
“夫人不必管我,等阿苏尔出来我就走。”
话音刚落,一串叮叮当当的声音响起,孩子低垂着脑袋从帐子里走了出来,看起来情绪十分低落。
白翊一个箭步走上去拉起孩子的手,刚准备开口问什么,眼睛撇到一旁的老人,终于欲言又止。
“夫人去照顾母亲吧,我这就带着阿苏尔回去。”
说罢,不等老人开口,便牵起孩子的手,两个人迈着步子一深一浅的踩在雪地上渐行渐远,月光将他们的影子照的十分纤长。
老人站在原地默默的叹了口气,终于还是转身回了帐子。
而就在刘夫人放下帘子的那一刻,原本闷着头的孩子忽然抬起脑袋打了个哈欠,伸了个懒腰,白翊无声叹气,他知道,刚才母亲的那一番教诲又被这个妹妹当做耳边风了。
“白翊,我跟你说,刚才我在里面差点就睡着了。”孩子声音脆脆的,一双黑色的水瞳滴溜溜的转着,“母亲每次都是那几句话,听得我耳朵都快生茧了。”
“我知道。”
“白翊,母亲她老拿我跟西汉的小姐们比较,你说她现在是不是都不喜欢我了。”
“怎么会,汉朝的小姐怎么比得上我草原的姑娘。”
“白翊,母亲是他们西汉皇帝的妹妹,为什么他们还不放心我们要让白康过去做质子呢?”
“因为他们的欲望和野心。”
“白翊,什么是欲望和野心?”
“欲望就是他们向往的事情,野心是他们的贪欲。”
“你说父亲会杀了那个金犊子吗?”
“也许不会。”
“为什么?”
“因为……”白翊停下来看看身边的孩子,说道:“他没有做错什么,父亲不会让他死的。”
白翊想起晚上刚得到的消息,金犊子之所以会这么明目张胆的刺杀白笙,不过是为了能够见大君一面。
朔北地处寒冷,即便是回暖的时候都难以丰收,牧民们每到冬日更是苦不堪言,前几年光景好的时候,金犊子都会将自家的牛羊分给各家的牧民来让他们在朔北那片荒地过完冬日,可是这几年,金犊子的牛羊马群逐渐减少,而金帐这边似乎已经将朔北遗忘了很多年,没有了牛羊的供给,牧民们生活的连畜生都不如,他多次觐见白狼部的汗王赵丙,都被他三言两语的糊弄过去。
这也就算了,居然还将原本要分给朔北的牛羊扣了去,说是前线驻守的武士们缺粮少衣的,没有了精锐的军队,还怎么跟正在暴乱的西部抗衡。可是这草原人谁不知道,四大部落就数北汗王赵丙最为富裕,手上的牛羊何止千万,何至于去抢朔北的那一杯羹,而且还吩咐朔北的牧民不得靠近金帐半步。
这种现象持续了两年,到了第三年的时候,也就是今年,金犊子眼看着朔北一片荒芜,大片大片的牧民死于寒冷和饥饿,这才想出这样一个办法接近大君,让他开恩,能够赐给朔北牧民一条活路,而至于他自己,即便是冒着被腰斩的危险,也在所不辞。
“阿苏尔,你看吧,明日一早金犊子不但没事,还会带着父亲赐给他的牛羊风风光光的回到朔北。”
孩子闭着眼睛恩了一声,像是十分不在意,整个人就埋到白翊的怀里。
见过没心没肺的,没见过这么没心没肺的。
白翊还以为孩子会继续缠着他问个明白然后要闹到金帐那边去,然而没有,最终只是无奈低笑一声,抱起怀里的女童,慢慢朝帐篷走去。
果然,第二日一大清早,整个金帐都在私下议论着这个昨日才犯了大罪的朔北人赶着一群牛羊大摇大摆的回去。
而当事者却毫不在意的躲在床上蒙头大睡。
晌午时分,沧澜部的汗王莫清河被大君召到帐中议事,白笙骑着小红马到高丘上晒太阳,孩子今天穿着粉红色的马步裙,在一片白地上显得分外夺目。
“起开,挡着我太阳了。”孩子躺在高丘上瞧着二郎腿,说话的时候眼皮都不抬一下。
一旁的三胖诺诺的移开宽大的身躯,继续静默着不说话,风暖暖的吹着,扫过脸庞的时候时分舒服。
“驾!”
不远处的一声大喝打破了此刻的静谧,白笙猛的从地上跳了起来,就看到不远处的雪地上,一人一马正在疾驰狂奔着。
“什么人这么大胆,敢在金帐附近肆意骑马。”孩子问着一旁的三胖,风将腰间的铃铛吹的作响。
三胖伸着脑袋看了一眼,粗声道:“听说今天沧澜部的汗王来了,这骑马的应该是沧澜部的世子吧。”
“是姓莫的那小子呀。”孩子眉梢一挑,嘴边忽然露出一丝笑意,三胖心道:完了,每次白笙这么笑的时候,肯定没什么好事。
“走,去看看。”
三胖赶紧跟在后面,两个人快速从高丘上跑了下来,白笙忽然将手放在嘴里一吹,一声尖利的长啸在空中划过,只见不远处那匹正撒欢了蹄子疾驰的小马脚下越来越慢,最后哆哆的在原地来回踩着步子。
马上的少年看起来不过十岁的样子,一身大红色长袍子十分刺眼,他一手扯着马缰,另一只手持着鞭子轻轻的朝小马臀部敲去,一连敲了好几下,小马依旧没有动作。
“哎呦哎呦哎呦喂,我当时谁这么大胆子敢在本公主的地盘上骑马,原来是沧澜部的小崽子。”
马上的少年猛的抬起头,就看到那个穿着裙子的女孩子慢悠悠的走了过来。
少年像是十分惧怕白笙,一个没坐稳,就从马上栽了下来。
好在小马并不十分高,这一栽他很快的站了起来,一张脸像是火烤了一样,憋的通红。
白笙将手上的马鞭甩给一旁的三胖,背着一双手来回的看着对面的木仁,木仁是莫清河最小的孩子,也是几个儿子里面最胆小的一个,要不然也不至于连见了白笙都害怕成这样。
“阿,阿苏尔……”木仁低低的开口,一张脸比身上的衣服还要鲜艳,他可没忘了上次白笙将他扔到狼窟里那件事,若不是正好有牧民从那里经过,恐怕他早就让母狼给吃了,现在想起来觉得害怕。
“哎呀,居然还穿了件红衣服,你们沧澜部是没有女人了吗?”
“我,我……”
白笙一步跨到木仁眼前,忽然伸手一把拉住他的衣服,说道:“这不是西汉女人穿的织锦么,木仁,你父亲是因为没有女儿所以才把你当女儿养吗?”
木仁一张脸更红了,头埋的更低了,在白笙面前,木仁似乎永远都不敢仰起头来说话。
白笙最讨厌木仁这股娘性子,上次就是因为想练练他的胆子才把他扔到狼窟去的,谁知道这小子回去之后连续半个月大小便失禁,他父亲莫清河来求大君让白笙饶了他儿子,害的白笙被大君狠狠的教训的一番,还是当着莫清河的面,所以因为这事白笙没少记恨木仁。
“哎,木仁,我听说你之前生病了,现在好了么?”女孩子一双大眼睛直勾勾的盯着木仁,眼神里闪着狡黠的光。
“我,我什么时候生病了。”木仁呆呆的开口,声音小的细如蚊丝。
“哎呀。”白笙忽然跳了起来,大声道:“我听说你被狼吓得大小便都失禁了,有没有这回事啊!”
木仁霍的抬起脑袋,一张脸鼓鼓的,想说什么又不敢说,想起那段屈辱的事情,少年不免两眼有些湿润。
“我没有!”他突然大声的喊出来。
然而却见眼前的女孩子两眼一瞪,刚刚高涨的气焰瞬间就灭了下去,小声道:“我,我没有”
“哎呀,你哭什么呀,我就关心关心你的身体,你不至于这么感动吧。”白笙忽然伸出手拍了拍木仁的背,说道:“好吧好吧,以后我再也不欺负你了好吧。”
这么一说,木仁哭的更加厉害了,整个肩膀都颤抖了起来。
“算啦算啦,你走吧,真没劲,都说了以后不欺负你了,还哭,跟个娘们儿似的。”
木仁抬起满是泪水的脸,不敢确信道:“你说的是真的吗?”
白笙很好奇的拍了拍胸口,笑道:“那当然,本公主什么时候说话不算数了。”
木仁胆怯道:“你上次就说过再也不欺负我,你还是把我扔到狼窟里了。”
白笙身形一转,歪着脑袋尖声道:“然后你就大小便失禁了?”
“哇”的一声,木仁哭的更凶了,这次可是真哭了,一屁股坐到地上,两条腿来回的蹬着,吓的一旁的小马朝后退了几步。
“哎呀,好了好了,我是跟你开玩笑的。”白笙还是第一次见木仁哭的这么厉害,当下也有些不好意思,赶紧上去将地上的孩子扶起来,然而木仁哭的厉害,死活赖着不起,白笙有点生气了。
“三胖,你去把他拉起来。”
三胖听话的走过去,双手伸到木仁胳膊下面,轻轻一提,就将木仁从地上提了起来。
“你要是再哭我就把李世民叫来让它咬你!”
哭声戛然而止!
孩子满意的点了点头,顺便还好心的上前将木仁身上的积雪拍了拍,说道:“你快走吧,这里不让骑快马,要是被我父亲的人看见了,肯定要责怪莫清河汗王的。”
木仁也没想白笙为什么突然对他这么好,只是一听会连累到自己的父亲,赶忙点了点头,就准备走人。
然而忽然想起了什么,木仁转过头来,小心的问白笙:“你说以后再也不欺负我,这次是真的吗?”
白笙大气的点了点头,豪迈说道:“这是自然,我从来不欺骗小孩子。”
“那,那你跟我拉钩。”
白笙大方的伸过小指勾到木仁手上。
“好拉好啦,你快走吧。”说罢,朝木仁挥了挥手。
木仁小心翼翼的上了小马,这才不快不慢的朝远处跑去,然而还没走出多远,忽然听到一声轻啸从后面传来,碰的一声响,随即小马忽然后蹄子一弯,像是有什么东西打到小马腿上,小马哀叫了一声,木仁猝不及防,连人带马全都栽到雪地上,就在这瞬间,身后突然响起一串欢乐的大笑声。
“我这次真没欺负你,是你的马不经打。”
就这样,木仁又在冬日的太阳下无声的流下眼泪,这次站起身子再不敢骑马,只得牵着小马一步步慢慢走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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