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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易小说 > 三国之风起辽东 > 第一卷 第5章 酸枣会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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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暮色降临,陈远在河边撞见更骇人的景象。

    二十具“逃兵”被倒吊在枯树上,脚踝的烙印显示他们今晨还是民夫。

    最年轻的男孩舌头耷拉着,齿间咬着半截麦秸,与陈家村孩童编蟋蟀笼的手法如出一辙。

    他余光瞥见蒙统在护纛营里啃着硬饼,那憨子至今不知,裹饼的油纸是从死去的士卒裹尸布上撕下的。

    “这就是你要我看的?”

    赵云突然出现在身后,枪头指着不远处的一处女尸。

    这是不久前被凌辱致死的农妇,凌乱的衣衫下,露出一个沾着血的香囊,背面还刻着“渔阳张氏”的祈福经文。

    “子龙,这是你要投的明主否?”陈远笑着拍了拍手上的土,站起身来。

    “公孙瓒,非人哉!”

    赵云跌坐在地,喃喃自语,下山前的雄心壮志,在这场行军中磨灭的一干二净。

    良久后,赵云双眼通红,抬起头来:“陈兄,我们要不……另投它处?”

    陈远晃了晃脑袋,坐在赵云身旁,“待诸侯会盟后,再做计较!”

    “可叹四百年大汉到头来国不成国,家不成家,可悲可叹呐!”

    赵云长叹一声,枪尖狠狠插进一旁枯树上,激的木屑乱飞。

    陈远正要开口,营外突然传来战马嘶鸣。

    夜巡的白马义从举着火把疾驰而过,领头将领的马鞍上,晃着个女童的虎头鞋。

    公孙瓒大军一路上烧杀抢掠,无恶不作,所过之处,寸草不生。

    陈远和赵云眼睁睁看着幽州生灵涂炭,民不聊生,怒发冲冠,却又别无他法。

    只能白日在洪流的裹挟下恨恨赶路,夜晚趁着月色苦练武艺,伺机而动。

    第十日清晨,历史的罡风终于卷来意料之中的身影。

    那面杏黄大旗刺破晨雾,一支百人小队疾驰而来。

    为首三人策马狂奔,左边那人身长九尺,髯长三尺,丹凤眼,卧蚕眉,面若重枣,唇若涂脂,倒拖青龙偃月刀,胯下一匹枣红马,威风凛凛。

    右边则是一个黑脸大汉,身长八尺,豹头环眼,燕颔虎须,手提丈八蛇矛,怎一个生猛了得?

    中间那人面若冠玉,两耳垂肩,双手过膝。

    来人正是刘备、关羽、张飞。

    陈远叹羡间,刘备的白马恰在此时踏过水洼。

    他捕捉到刘备扶起跌倒老农时,袖口露出的里衣打着十七八个补丁,与关羽战袍的针脚一模一样。

    这个细节让他想起前世读过的《三国志》批注:织席贩履养出的,是最懂经纬的人君。

    “玄德公!”

    公孙瓒的朗笑裹着龙涎香飘来,迎上三人。

    有了刘备加入,加上出了幽州,公孙瓒有所收敛,不再劫掠,全速往酸枣方向行进。

    如此过去月余,陈远的枪法和马术在赵云的指点突飞猛进,已颇有大家风范。

    而大军,也顺利赶至酸枣。

    诸侯的营寨撞入眼帘,陈远仿佛听见大地在呻吟。

    连绵二百里的军帐如同巨兽蜕下的鳞甲,在暮色中泛着青铜冷光。

    豫州平原的秋风卷过各色旌旗,袁绍的玄底金纹帅旗高逾十丈,旗面猎猎作响的“讨逆”二字,竟是用胡人的筋络刺绣而成。

    “那是西凉马腾的飞熊旗!”赵云突然勒马,枪尖指向西北角。

    墨色大纛下,赤裸上身的羌兵正在摔跤,背上的狼头刺青随着肌肉蠕动,恍若群狼夜嚎。

    更远处,孔融的青州兵抱着竹简围坐篝火,琅琅诵读声竟压过了战马嘶鸣。

    陈远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史书记载的“十八路诸侯”此刻正在眼前沸腾。

    孙坚的江东子弟在河边打磨刀剑,激起的火星落入河水,引得鱼群翻肚。

    刘表的荆襄水师战船搁浅在旱地,帆索上晾晒的咸鱼泛着诡异蓝光。

    最刺目的是袁术的淮南军,镶金嵌玉的铠甲晃得人睁不开眼,辎重车上甚至载着歌姬的鸾轿。

    “看那里!”赵云突然指向中军大帐。

    九重牛皮帐顶缀满东珠,夜明珠串成的帘幕后,隐约可见袁绍正在擦拭宝剑,剑柄镶嵌的鸽血宝石,足有婴儿拳头大小。

    帐前矗立的青铜夔纹鼎飘出肉香,分明的全羊轮廓在沸水中沉浮。

    陈远注意到鼎足压着的绢帛,分明是河内郡的户税账簿。

    当公孙瓒的白马义从穿过辕门,袁绍的亲卫往鼎下添了卷《诗经》,火舌正舔舐着“硕鼠硕鼠,无食我黍”的诗句。

    “陈兄觉得这盟军如何?”

    赵云心灰意冷,声音带着寒意。

    陈远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兖州牧刘岱的士卒正在斗殴,只为争抢个镶银的马鞍。

    公孙瓒亲随拎着酒坛浇洗战马,琥珀色的液体浸透的草料,足够辽东孤儿吃半月。

    陈远刚要开口,天地间突然炸响惊雷。

    五百面牛皮战鼓同时擂动,声浪震得营墙上的霜花簌簌而落。

    曹操的“忠义”旗自东而来,旗下兵马额系黄巾,眼窝深陷如饿鬼。

    这些昨日还是黄巾贼寇的汉子,今日已在旗面绣上“曹”字。

    残阳在诸侯联军的铁甲上泼出血色,陈远嗅到了腐烂的盟约。

    各路诸侯的营寨像溃烂的疮疤蔓延到天际,袁字大旗上金线绣的蟠龙被风吹得龇牙咧嘴。

    当最后一缕残阳被战旗撕碎,会盟台终于亮起鲸脂火把。

    中军帐飘来编钟靡音,混着女子啜泣。

    “阿远哥,袁术军刚宰了三十头牛!”

    蒙统端着半碗分到的肉羹,凑了过来。

    陈远没有说话,用枪尖挑起块带血的黍饼,饼渣里混着青金石粉末,那是诸侯们宴饮时打翻的贡品胭脂。

    赵云突然攥紧枪杆,他看见白马义从正在往箭囊塞绢帛,那些绣着并蒂莲的帕子,分明是从流民尸体上扒的。

    看着混乱不堪的联军大营,赵云突然将手中木枪掷在地上,喉结滚动:

    “陈兄的理想……”

    话尾消逝在袁术淮南军的爆笑声里。

    陈远突然踢飞脚边石块,石子撞在袁绍军的牛皮鼓上,惊得巡逻士卒拔刀四顾。

    “还天下一个朗朗乾坤!”他故意提高声调,看着赵云瞳孔里腾起星火,放缓声音:

    “让该亮的刀别藏在鞘里。”

    “呕!”

    话音落下,正蹲在地上喝着肉羹的蒙统突然吐了一地。

    这憨子刚发现分到的肉羹里,飘着片染蔻丹的指甲。

    “蒙憨子!”“蒙兄!”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扶住面色惨白的蒙统。

    蒙统看着二人,眼中惊恐未定,哆哆嗦嗦开口:

    “阿…阿远哥,子龙,他们……在吃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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