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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可!”赵弘鄞脱口而出。
叶雍淳破天荒地附和:“今上御极以来,已有二十年未曾动用廷杖,张绍桢何至于此,恭毅侯又颜面何存。脱衣断不可行。”
赵弘鄞惊诧地朝屋外烈日看了一眼,以为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不过他无暇深思,也知道这顿罚是免不了了,对掌教诚恳道:“张绍桢年纪还小,身骨尚未长全,如何能受此重刑,我愿代为受过。”
掌教却严厉道:“今日你代他受过,明日他犯下更大的错,你能代他入狱吗?到此为止,脱衣就不必了,谁再求情,罪加一等!”
赵弘鄞目露担忧,许良谟愿望落空,暗骂一句晦气。
教吏取来专用的刑杖,那刑杖由栗木制成,长一丈三,宽一尺,厚五寸,表面暗红朱漆,一端削成锥状,上覆铁皮,铁皮上挂着细细密密的倒钩,看着极为可怖。
张绍桢抿紧嘴唇,被摁在了春凳上。
栗木杖破开暑气,夯在皮肉上发出沉闷声响,报数的小官一把尖细嗓子,刺得人耳膜生疼。
“一!”
剧痛在尾椎炸开,冷汗顺着锁骨滑入束胸的松江棉布中,她死死咬住牙关,咽下痛呼。
“二!”
第二杖落在伤痕上,激得她眼前发黑。隔着汗湿的额发,她对上许良谟古怪的视线。
他立刻别过头去。
叶雍淳瞥了他一眼,淡淡道:“你这哪是替我出气,是下定了决心跟他不死不休?”
许良谟冷哼一声:“若不是他,我姑母怎会被张家关入家庙囚禁。绍槿!你看他干什么?难道忘了他是怎么害你娘的?”
张绍槿浑身一哆嗦,不敢说他有点害怕。
第三杖落下,浑身都烫起来,汗水浸透的中衣黏在伤口处,随刑杖起落撕扯着皮肉。
“四!”
喉间多了一丝腥甜,肋骨生疼。却比不上身后剧痛,仿佛千万根烧红的银针顺着血脉游走,在尾椎处拧成灼热的铁锁。
最后一杖裹着风声落下,张绍桢浑身瘫软,眼冒金星,面前停下一双粉底皂靴。
许良谟蹲下来,兴味盎然地拨了拨她的湿发,声音甜得像裹了蜜糖。
“桢表弟,痛不痛呐?哥哥帮你看看伤口如何?”
她咽了一口血沫,轻轻吐出一个字。
“滚。”
许良谟神色一变,刚要说什么,便被人猛地推了一把,险些摔倒,大怒道:“姓赵的!你跟这小白脸到底什么关系?这么护着她,怕不是搞了断袖吧!”
赵弘鄞轻蔑地看了他一眼:“早晚割了你舌头。”随即弯下腰,小心翼翼地将张绍桢抱了起来。
张绍桢怕他不管不顾也要检查她的伤势,出了国子监便要求他放她下来:“我的护卫来了。”
赵弘鄞果然道:“你伤得这么重,又没有丫鬟伺候,我送你。”
张绍桢哪敢让他送,执意拒绝,好在她的护卫邓池听见动静过来了。
“四少爷!您这是出什么事了?”邓池大惊失色。
张绍桢如蒙大赦,虚弱地朝他招手:“过来过来,扶我去车上。”
邓池忙上前从赵弘鄞怀中接过自家主子。
赵弘鄞看着她的背影喃喃自语:“为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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短短几日,张绍桢二进槐花胡同。
二娘纪映一边给她上药一边咬牙切齿:“杀千刀的畜生,打得这么重,早晚被雷劈!老天爷,可别落下病根才好!”
“轻点啊二娘!”张绍桢惨叫连连。
纪映忙放轻动作,心疼道:“都没一块好肉。在二娘这里将养将养,什么劳什子的国子监,甭去了!”
张绍桢疼得浑身打颤,满头大汗地答应下来。
五日后伤口结痂,她总算能下地走动,立即回了恭毅侯府。
杀进张绍槿居住的藕榭时,她的好弟弟正怡然自得躺在树下纳凉,听见动静眼皮子一掀,笑道:“哟,这不是四哥吗?您贵人事忙,好些日没见着你了,怎么有空来转转?”
张绍桢抬了抬左手,示意两个护卫去堵门,防止有人通风报信。
张绍槿脸色微变,从摇椅上坐直了身子:“四哥这是何意?要抄了我的藕榭不成?”
“抄家倒不至于,”张绍桢轻描淡写道,“不过是代行父职,管教不听话的幼弟而已。”
张绍槿腾地站起身,横眉冷对:“管教?好大的口气,你个外室所出的庶孽,有什么资格管教我?”
张绍桢摆摆手,平静道:“我是庶子又如何,你生母谋杀庶子、被囚家庙,你这嫡子脸上很有光吗?我身世再不堪,也是你的兄长,父亲远在宣府,长兄如父,我管教你天经地义。”
张绍槿冷笑:“我做错了何事,劳动你来管教?”
张绍桢倒没料到他如此无耻,嘴角微动,道:“敢做不敢当?我高估你了。”
她将那张害得她受杖刑的小抄从袖中取了出来。
“还需要我搜检你平时的课业,对照字迹确认吗?你若是不认,咱们请个仵作来辨认,都无妨。”
张绍槿眼中像要喷火。
她却不以为意,甚至微笑起来:“你该不会抵死不认吧?当日旬测,你的位置离我最近,当时我就知道是你所为,不过是引而不发。这几日我在槐花胡同养伤,但凡你能上门认个错,今日我也不会大动干戈。”
张绍槿怒道:“少在这冠冕堂皇!你不过是找到理由侮辱我而已!”
张绍桢叹了口气:“其实我一直拿你当弟弟……随你怎么想吧。今日不教训你,怕你日后酿成大祸。来人,把五少爷摁住,上家法。”
她上门前就带齐人手了,一声令下,两个健仆立刻上前,一左一右扭住张绍槿的肩膀,一使劲就将他按在了地上。
张绍槿挣扎得像只砧板上的鱼,口中谩骂不绝:“放开我!我是五少爷,你们敢动我,我叫祖母杀了你们!老四,你个小娘养的,跟你娘一样卑鄙、无耻!国子监那五杖怎么没把你打死!”
张绍桢冷漠地注视着他:“继续骂。我从前太纵容你了,让你不知道悌为何义。打!”
行家法的仆人应声举起家法,第一杖下去,张绍槿立刻歇了声,连求饶的功夫都没有,脸色瞬间煞白,嘴里只剩惨叫:“啊!!”
绍桢抱臂旁观,三杖之后便叫停,走到张绍槿面前,拎起他的头发逼他直视自己。
“别被人当枪使了还不知道。父亲和许彦炳政见不合,许良谟是他儿子,只会为他爹着想。他想害我落下舞弊的名声,为什么自己不动手,反而教唆你?你在宫里出丑、犯错,最终丢脸的都是父亲,到时候就是许家得利。再让我发现你和许良谟鬼混在一块害我,就不是今日三杖这么简单了。你记清楚没有?”
张绍槿惨白着脸满头大汗,仍叫嚣道:“我跟你势不两立!有本事,你就在这打死我!”
真是冥顽不灵。
张绍桢咬咬牙后退一步:“继续打。”
谁知,下一杖尚未落下,门口忽然传来一道中气十足的年长女音。
“我看谁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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