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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门外，是温暖的，可以有一只牵着自己的暖暖的手，可以有和自己谈心的朋友，可以有给自己赞美的老师；家门里，则是对自己的控制，对自己的责备，对自己的批评和误解。
她耸了耸肩，把钥匙插进了钥匙孔里。早就习惯了，不是吗？
那么多人都愿意等她，等她理解，等她恢复，唯有家里不许。
她已经能猜到会有什么样的不满了。无非就是什么又晚归了，为什么别人家的孩子能如何如何，她就不能如何如何，顺带着再把八百年前的过失一一列举出来而已。
转动钥匙，推开家门的一瞬间，清扬已经做好了再次面对数落与苛责的准备。
可是另她吃惊的是，这次进家门的时候，反倒没有了父母的斥责。
客厅的灯依然是亮着的，坐在沙发上的父母难得对晚归的清扬有了好脸色。
“清扬，你回来了？”母亲率先开口。
“嗯。”楚清扬答应了一声，换好了拖鞋就要回自己的房间。
“清扬啊，你等一下。”
楚清扬的动作顿了一下，抬头看了一眼走到自己面前的母亲。
母亲拉过清扬的手，把她拉到了沙发上，坐在了父母中间。
“清扬啊，最近感觉怎么样？累吗？”
母亲的声音传来，格外温和，许久没有和母亲用这样柔和的态度说过话的清扬觉得很不习惯。
她在大脑里设想过，自己重新变成好学生之后，或许父母对自己的态度会好起来，而自己则会带着些戏谑的口气，把过去受到了委屈像讲笑话一样讲出来，然后一切如初。
可是现在，她发觉，似乎并不是那么容易的。
徘徊在她脑海里的，只有两个词。
第一个，是受宠若惊。
第二个，冒出来的时候她自己都被吓了一跳，心怀叵测。
她自己也觉得很诧异，为什么她能用这样险恶的心思和用词，来揣测自己的父母。
“清扬？”母亲又叫了她一声。
她眨巴眨巴眼睛，从自己的世界里回过神：“额，还……还好。”
楚清扬的母亲和父亲交换了一下眼神，清扬的母亲拉起清扬的手，款款问：“我和你爸爸打算给你给点奖励，你想要什么呀？”
“额……没有必要吧……”
“这样，你不是说你想吃火锅了吗，我们明天晚上去吃涮羊肉吧，火锅和羊肉，都是你喜欢吃的呢。”
“额……真不用了，妈……”
清扬父亲又看了一样她的母亲，清了清嗓子：“清扬，我们呢想和你商量一件事。”
楚清扬脸上的表情一瞬间变了，本来比较放松的坐姿也瞬间挺直了腰。
她就知道。
她的手不经意地抚掉母亲搭在她手背上的手，问：“什么事？”
“是这样的，清扬，你这次的竞赛成绩我们已经听说了，考得很好。”清扬的父亲组织了一下语言，说。
“我们想了一下，觉得你可能还是更适合理科一点，听说周老师走了之后，一班又换了一个老师，教的也挺好，你看看要不要回去学理科呢？”
楚清扬默不作声，双手却不知不觉间握紧了。
“你不用担心能不能回去的问题，我们已经和一班的老师，还有校长副校长谈过了，他们说可以的，没问题。”看着不说话的清扬，母亲以为清扬是担心规定的问题，就补了这样一句话，又一次拉上了清扬的手。
楚清扬再三告诫自己，现在自己面对的是自己的父母，要尊重，但是她依然克制不了自己。
她一下子站了起来，甩开了母亲的手：“所以你们今天还是通知，是吗？”
清扬母亲显然是被清扬的样子惊住了。一直听话的女儿就算再怎么叛逆，也最多是反锁个房间门，嘴上顶几句而已，什么时候像今天这个样子，直接甩手了？
她稳了稳，还是极力平静了一下自己的情绪，继续用柔和的声音和清扬沟通：“怎么能是通知呢，我们只是建议，一个建议。”
“既然是建议，为什么要这么早联系找人？”楚清扬不想客气，直接问了出来。
“难道你不想学理吗？”母亲又一次被清扬的话惊到了。
是啊，她为什么早早就托人问清扬能不能转班学理呢？因为她在心里认定，清扬还是喜欢理科的，所以必然会抓住机会转理科班啊。
“你知道我想学吗？既然知道，你当初为什么还要让我去文科班？为什么要让我在毫不知情的情况下像个垃圾一样被丢到文科班？在那个时候，你为什么不说我想学呢？”楚清扬的眼神直勾勾地盯着母亲的眼睛，让她有些手足无措。
“清扬啊，我们都是为了你好……”父亲一如既往地想出来打圆场。
这句话让楚清扬彻底失去了理智。
“为我好？为我好就应该不顾我的想法肆意安排我的未来吗？为我好，那所有人都在怀疑我的时候，你们在做什么？所有人都在鄙夷我的时候，你们在做什么？”
“你们知道我那段时间有多难受和痛苦吗？你们不知道，因为你们也从来没有想过要去知道。你们看到的就是我早恋了，我成绩下降了，中间的所有狗血的原因都是你们自己臆想的，从你们自己的想法出发，打着‘为我好’的由头，肆意践踏我的未来，是，真的为我好啊。”
“你们不知道我在姚辰邈自杀后的自责，不知道我在幻想破灭后的悲伤，不知道我成为众矢之的后的绝望，我已经坠入深渊了，你们却还在不停地往里面扔石头。真的是‘为我好’啊。”
“现在，我千辛万苦，终于爬了出来，你们又想做什么？故伎重演吗？是不是下一周，又会有人来通知我，说，楚清扬，我和你的家长仔细讨论之后觉得你还是适合理科，所以你把东西搬到理科班吧，是不是？”
楚清扬的脸涨得通红。
“清扬，我们没有这个意思，就是因为现在学理科不是好就业吗，而且你又有能力……”
“我现在有能力，过去就没有能力了吗？”不等他们说完，清扬就打断了：“怀疑我能力的人是你们，现在来认可的又是你们，前不久阻止我的还是你们，我很好奇，是我太神奇了让你们看不透我的能力吗？”
“清扬，我们有话好好说，心平气和地不好吗？”父亲试图把清扬拉下来坐回到沙发上。
“你们有多久没有和我坐在一起说话了？我们的谈话有太多次都围绕在我笨我蠢我就是学不好理科我就是作弊了我就是个大垃圾这个话题上了？现在一开口还是这样的话，只不过是翻了个面而已，有什么区别？”
“清扬！”父亲的脸上有了些愠色。
“好好说话，要我好好说话，是吗？”清扬看了一眼父母，冷冰冰地扔下了一句话：“好好说话的话，就是，我的未来，我做主。”
“你会做的什么主？一个小丫头片子，懂什么？”母亲终于忍不住了。
“是，我是小丫头片子，但是我起码知道，理解我的朋友，尊重我的朋友，而不是落井下石。那只是和我没有血缘关系的人啊。”
“你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从今天起，任何人都能再干涉我了。我的未来，我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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