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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君临资本的详细情况大概就是这样,希望你能好好考虑一下。”
“君临资本这次可是做出了不小的让步啊,我还以为,依照启风先生的作风,生意场上会寸土必争呢。”
“不管是攻还是守,总要以达成合作为最终目的,你就当我以退为进吧,可别放松警惕。”
主菜上全,侍者端上醒好的红酒,启风又及时点了两杯苏打水,他一向冷峻的眼神柔和起来,罕见地打趣道。
“饮过酒,吃过肉,我们这也算酒肉朋友了吧?我提议,把那些冗余的敬称都去掉,叫我启风就好。景颜,可以这样称呼你吗?”
“可以。”
段景颜接过杯子,微微点头以示谢意。红酒容易沾染牙齿,苏打水漱口恰能祛酒渍,对方这番熨帖让她多多少少放松了防备心。
“说句实话,短短几天,你变了不少,和前几天见你的时候感觉不太一样。”
“有吗?受你影响,那应该是好的变化。”
启风抬手松了松领带,神情微舒,眼底漾起笑意。
“上次跟你聊完,冷静之后,我自己也觉得做法确实不妥当。还是要感谢你愿意坦诚地点出问题所在,避免了我和启月的争端。我不会再阻挠她了,等她举办大秀的时候,我和朋友去给她捧场。”
“她哪儿用得着你捧场,纸媒、嘉宾甚至同行都排着长队等着呢,如果你真要去看秀的话,恐怕还得让她给你预留个位置。”
段景颜也笑了,随即神情认真地说。
“其实我后来想了想,你当时说的多少也有道理,我也很希望她能有一个陪伴包容她的伴侣。不过这都强求不来,还是要看她自己的选择。”
“我知道你们女生喜欢讲求缘分,比较感性。”启风为她斟上红酒。“但除了喜欢之外,客观条件上的合适也是很重要的标准。”
“在感情里,感性思维恰恰就是理性的某种体现。”
段景颜轻摇酒杯,浅浅啜饮。
“事实上,在一段认真的感情中,我们女生寻求的可不仅仅是喜欢,还有长久的理解、信任和尊重。这些方面如果出现缺失,是物质弥补不了的。”
她安然自若地一笑,不动声色地转移了话题。
“还是说回生意吧。对于你给出的这份方案,我并没有什么异议,我会交予财务组进行审议后,主动向董事会提请表决。”
灰霾被温风驱散,湛蓝天幕豁然开朗,启风举杯致意,一如极星北指。
不知道是不是心理错觉,云华总觉得身上有股洗不掉的尸臭味,死亡,腐朽,像一股阴冷的雾气。这两天岳凌霄情绪也不对劲,常常处在一种焦虑的缄默之中。
订回国机票时,云华索性定了经由日本中转的航班,准备在高温汤池里杀菌消毒,顺便好好放松一下。
衣物放在池沿,热气蒸熨之中,云华舒弛地叹了口气,瞥见岳凌霄犹豫着试了试水温,慢慢浸入池中。
两个人距离不算很远,云华注意到她肘尖上有一片鲜明的淤青,指节简单包扎,纱布洇染血痕。
“你这也太用力了不疼吗?”
“不疼,很爽。如果你不拦着,我可能会打死那个帮凶。”
岳凌霄毫不在意地摇摇头,她眼神澄明,笑容却带着悲戚。
“怎么样,是不是觉得我很可怕?”
“没有。”
云华小心翼翼地绕开,只把矛头重新指向todd。她没有嗜痂癖,何必擅自揭人伤疤?
“我也知道他是帮凶,绝对没有他在警局所供述的那么清白,但没办法,他是唯一能给raylee定罪的证人。”
“认识你这一段时间来,其实我发现,有时你也未必冷静,但想得更长远,我总不及你。”
岳凌霄将脸埋进水线以下,空气沉默片刻,她抬起脸,满脸水痕,哑了声音。
“我知道人性很坏,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了,观念在发展,社会在进步,人性却只会更坏。”
云华哑然,她很想反驳,却又无从说起,甚至在悲观情绪的驱使下,隐隐产生了赞同。孩子们是世界的希望啊,本该接受阳光呵护,但花朵尚未长成,却已经碾成尘泥。
太阳照常升起,只是所谓希望,还会有吗?
“云华,我给你讲个故事吧。我想讲这个故事已经很久了,可惜从来没有讲的机会,也没有我愿意讲与的人。”
云华点点头,隐隐猜到了一个模糊的大概,她努力将那些冗余的猜想按进水底,不露声息。
岳凌霄垂下眼帘,自顾自地说着,眼中倒映泉池,静水流深。
“有一个小姑娘,小时候父母太忙,只能借住在叔叔家,叔叔给她买零食,花裙子,小蝴蝶的发夹。他总是又抱又亲又摸,小姑娘以为,那是对她好。”
“有一天,阿姨不在家,叔叔对小姑娘说,玩个游戏吧,说着就凑了过来,开始脱衣服。虽然平时叔叔很和善,但那一天,小姑娘不知道为什么,下意识地觉得很害怕,慌忙跑开,但是没跑多远就被抓了回去。”
“叔叔揪着她的头发往墙上撞,一下,又一下。你不是跑吗,我看你还跑不跑,细胳膊细腿,再跑我给你打断。她不敢动弹,也不敢出声,咬着嘴唇不敢哭。”
“叔叔说,你怎么不出声啊,你是不是死了,哭,哭出声来,不然我就把你打死,你爸妈就见不到你了。”
“小姑娘哭得很大声,真疼啊,头很疼,有个地方,比头还疼。”
云华用手背拭了拭眼眶,听得心都碎了。她慢慢挪过去,很轻很温柔地拥抱了一下,岳凌霄微微一僵,停顿片刻,接着说。
“小姑娘偷着给爸妈打电话,又哭又闹非得让爸妈把她接走。她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也一直不敢跟爸妈说。”
“来到新的小学之后,有一个很好很好的老师告诉学生,穿内衣保护的地方,不能随便让别人碰。她听完那堂课,哭着跑回家立刻告诉爸妈,爸妈商量了一会儿说,都是一家人,没法处理,再说,传出去多丢脸啊。”
“是啊,多丢脸啊,那个小姑娘太傻了,她怎么就那么相信,爸妈会真的把她接走呢。她根本没走,她出不来了。”
岳凌霄木然地讲述着,眼神空洞,唇角勾起嘲讽的弧度。
“小姑娘总听别人说,这个世界上是有报应的,坏人会遭天谴,可是这么多年过去了,叔叔还是活得好好的。”
“她小时候多喜欢绑麻花辫儿啊,那天她哭着把自己的头发剪成了鸡窝,拿着攒下的零花钱,跑出了家门,再也没回去。”
“小姑娘心想,天不谴,我谴。”
“她咬着牙,开始学散打。第一次上实战的时候,打完那场,她有好几天都走不动路,腿脚发软,她狠狠扇自己耳光,骂自己废物,活该被人欺负。三个月后打实战的时候,已经勉强能招架住了。”
“打了六年,学校里陪练的师兄弟没有一个敢和她对打的,连老师都说,她这是不要命的打法。”
“她学成回来找到叔叔,对方一开始很警惕,觉得她是来报仇的,但是一看她手上没有任何凶器,叔叔就动了色心,扑上来撕扯她身上的衣服,她也不反抗。”
说到这里,岳凌霄眼神锐利狠绝,杀气四溢,缓缓吐出几个字。
“她根本不需要刀。她自己就是刀。”
云华骤然感觉冰冷尖锋掠过脸颊,明明身在温泉之中,却是说不出的寒凉。
“在对方毫无防备的时候,她狠狠将对方踹到墙角,疯了一样地挥拳,一下,又一下,打得他半边脸都凹了进去,眼眶里流出粘稠的血。血,好多血,叔叔终于成了一滩烂泥,再也不会欺负她了。”
“坐在原地等警察来的时候,她忽然感觉自己太冲动了,很失望。怎么就这么结束了?应该多折磨他一会儿。人是死了,却总感觉,债没还清。”
“最后判定为遭遇侵害过程中防卫过当,主动自首,认罪态度良好,最后经过减刑,她蹲了两年。亲人没有一个来看她的,只有武校的老师来看过一次,陪她说了会儿话。”
“他叹了口气,摇了摇头,说。当时学武的时候就看出来,你这孩子太走极端了,本来不想收,又实在是个好苗子。以你的聪明和毅力,明明有更好的办法,却偏要选这么一条路,你啊”
岳凌霄恍了神,渐渐住口,转而望向云华,水痕掩盖了眼泪的轨迹,眼神中是说不出的叹息。
我把我的渺小与强大,怯懦与强悍,罪与罚,死与生,全都坦诚地摆在你的眼前,如献素祭。
我口是心非地祝祷,祈求你的眷顾垂怜。
岳凌霄泛起一丝苦涩笑意,尾音带着几不可闻的颤抖,轻声问道。
“现在呢?是不是觉得,我确实很可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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