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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怎么回事儿？殷玥？”云华伸手拽殷玥，没拽起来，殷玥失落地摆了摆手，似乎不愿意再说话。
这真是论堆了，云华恼火而困惑地扶了扶前额，她一时想不明白，是什么让殷玥在短短的时间内受到了这么大的打击？前功尽弃，殷玥注定是要被淘汰了。
她忽然听到似笑非笑的一声叹息，云华回头，看到陈霜好整以暇地倚在墙边，正倨傲地抬起下巴睨着她，神情得意。
云华起身问方卓尔。“刚刚发生什么了？”
方卓尔无奈地耸耸肩，“刚刚殷玥上场的时候，换了好几个话筒都不出声，殷玥一下子状态就不对劲了，握着话筒浑身发抖眼神发直，我看她都快哭出来了。她不上也好，就她那个普通话，底下观众一听都笑了。”
就这么简单？
云华一挑眉，稍一思索，立刻想通了。
殷玥本来就怯场，抗压能力差，很容易被突发状况所干扰。越是琐碎的意外，越容易使人感到挫败。钝刀子剐肉格外疼，这一着实在巧妙，成功打乱了殷玥的节奏，让她溃不成军。
云华深呼吸，浮出一个冰冷的笑。陈霜和殷玥相隔两个节目，有充分的时间去动手脚，至于动机嘛
失去辛迎这个同盟之后，陈霜为了避免完全陷入被动，肯定要对云华一方进行剥离，心理素质最差的殷玥，当然是目前最好的人选。
这么仓促的时间里能够迅速针对目标，做出精准的还击，陈霜还真是比预估程度还要顽强啊。云华冲陈霜点了点头，却在心底摇了摇头。
很明显，陈霜最终是冲她云华来的。以殷玥本身的实力，虽然很难走到最后，但也不至于心理防线全线溃败、彻底放弃比赛。
我不杀伯仁，伯仁因我而死云华默默注视着瑟缩的殷玥，唏嘘之余，忽然觉得有一丝丝轻松，云华随即就被自己这种心态吓了一跳。
殷玥一直以来信任她、尊重她，时间虽短，但交情不错。现在殷玥撑不下去要退赛，她为什么会觉得如释重负？
云华一下子凝滞了呼吸，她突然发觉自己其实很残忍。
说到底，她对殷玥没有义务，却对弱者施舍着居高临下的怜悯与同情，利用重生的信息不对称，对他人进行自以为是的帮助，以维护自身的优越感。
甚至在某种程度上，云华觉得自己是痛恨殷玥的，正如痛恨过去那个懦弱的自己。
在道德与理智的边缘游刃有余，所信奉的丛林法则不过是冠冕堂皇的说辞。这潜意识里难以掩盖的卑劣窃喜，让云华不由自主地，产生了某种虚伪的惭愧。
殷玥孤零零地躲在帷幕后面，说什么也不肯再上台。走秀收尾，表演结束，观众散去，三位导师来到后台，宣布殷玥淘汰。
既有生气，也有遗憾，元归一的眼神很复杂。
“殷玥，第一次硬照比赛的时候，我记得你是最后一个，能走到今天这一步，你已经胜过了自己。虽然这次你让我有些失望，但我对你还是有期望的，模特绝对不能怯场，你缺乏坦然和自信。希望经过调整之后，能有机会，看到更优秀的你。”
殷玥眼睛肿的像桃子，面对摄像机，一抽一抽地说。
“很感谢导师们给我的建议但是我觉得我真的不适合做一个模特”
她怯生生地垂下目光。
“我尝试过，但真的很难改变自己我会想想，我到底应该做什么”
有经验的人都能看出殷玥的潜力，元归一更是难得多说几句话，这么多人的期望却要和她一起在自卑的泥沼中共沉沦，云华简直无语了。
“我要特别感谢云华，是她一直耐心地帮助我、指导我，如果没有她，我肯定早就被淘汰了。”
殷玥感激地点点头，转身冲云华张开双臂，云华叹口气，只好走近，给了她一个勉强的拥抱，殷玥却紧紧抱住云华，在她耳边说。
“你知道吗云华，我觉得好像做了一场梦啊梦里我爸不会喝醉酒就打人，我妈也不会指着我鼻子骂赔钱货你们从来不会嘲笑我土，我还穿上了那么多漂亮的衣服我出了国，还来了大上海，给那么多人表演节目，虽然我自己没出息，唉”
殷玥说不下去了，用手背擦了擦眼眶，云华听得心里酸酸的，伸手在她背上拍了拍，殷玥轻声笑了笑，继续说。
“本来我拿到了录取通知书，可是家里不给出学费，我就进了城，在书店打工，每天都能看书我特别喜欢那个可可香奈儿，美丽，自信，我看过她的传记，我说我也想成为她那样的人他们都说我痴人说梦，我就辞职来当模特了，这是我最勇敢的一回”
她深吸口气，鼓足了勇气说。
“我知道你对我有点恨铁不成钢吧，元老师也是，我知道的，我都知道我很敏感的。但是没办法我从小被骂大的，没有得到过肯定和夸奖，又老出洋相，总觉得别人在用异样的眼神看我。”
云华沉默了，静静地听她倾诉。
“那天听方卓尔讲她的经历，我是真的很羡慕啊，我有什么梦想，从来不敢让家里人知道哪怕父母给我多一点支持，家庭氛围稍微好那么一些，或许我都不至于这么自卑吧我知道这么说是逃避现实，你也说过我这个问题”
殷玥自嘲地笑了笑，眼神黯淡下去。“但是家庭氛围真的对性格影响很大，你是幸运的人，你们都是。”
云华理解了。
贫穷并不可怕，可怕的是来自亲人的伤害，犹如根植于内心深处的蛊毒，蔓延生长出的负面情绪将殷玥包裹得严严实实，偶然透进一线天光，令她向往之余，却又因陌生和惶恐，缩进了更黑暗的角落里。
云华试图说话，张了张口，却不知道说什么，言语是如此苍白，无法予以现实任何开解。
殷玥松开抱着云华的手，吸了吸鼻子，努力冲她绽开一个笑容。
“安徒生童话真的是骗人的啊真正的丑小鸭永远只是丑小鸭，给她一个漂亮的大舞台，也不会变成白天鹅。”
她摆摆手，转身离开，留下一个落寞的背影。
“云华，我的梦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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