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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城市里就这点好，到了晚上哪儿哪儿都亮堂堂的，不像乡下伸手不见五指的到处漆黑一片。
里屋有元宝的哭闹，有马玲和大娃的哄劝，闹腾了大半宿哭闹声渐渐停了。
这个大孙子可不是太乖，杨二爷心里想道他性子有点霸道，一点儿也不像大娃，或许像着马玲吧。用二妞的话说，现在的娃娃都是独生子女，个个都宠得像小皇帝。
唉，城里都变成这样了，还是山里好，那儿的孩子哪怕七八个月的都很乖巧的，听话又懂事。
杨二爷有时候都想不明白，无论大娃还是二妞都是山里的娃，只是出来打打工，也和小时候不太一样了。
遥想当年，他娘生了病钱钱医治早早去了，自己既当爹又当娘的供兄妹俩读书，村上好多人都劝自己别费劲了，说能识几个字就行了，何必读什么初中高中。杨二爷想的却不一样，他给儿女们说只要你们能读自己就是砸锅卖铁也供。
等大娃考上高中，二妞读初中后他才发现，锅和铁根本就卖不了钱。
这时候有人上门提亲，说家里再怎么也得有一个女人。他还年轻再娶一个进门
。
如果有人看得起自己这个家倒也行，结果，那人却是说让他入赘。
大娃和二妞听了死活不干，两人说爹要是跟人走了家就不成家了，宁愿不读书也不要他走。
杨大山何尚不是这样想呢，不管怎么样，自己都要将儿女拉扯大。入赘别人家就是给别人养活，自己的大娃和二妞有了后娘日子怕是更难过了。
父子三人抱头痛哭一番，最后是大娃擦干眼泪告诉自己：他不读书了，出去打工赚钱供妹妹上学。
大娃借了同村人的身份证去工地上帮人搬砖挑灰浆，三五个月的拿些钱来供二妞上学。二妞高考差了两分哭得昏天黑地的，大娃让她复读，但是二妞不干，她说自己不能再自私了，哥哥挣的血汗钱以后还要娶嫂子。
就这样，兄妹二人成了村子里文化最高的人，也是在他们中最早打工的人。钱虽然没挣多少，但是一个个成了家都不再想回到山村。
唉，山里确实什么都不好，这也不能怪他们。
这样想着，杨二爷心里又叹了口气，要是自己真的在城里带元宝了，家里那么宽的老房子就没人看守了。有人住着的房子不容易垮，不住人的房子会成为山猫野耗子的地盘，时间长了慢慢就会朽掉了。
她娘，你在山里可得看好咱的家。
想了很多很多，杨二爷眼睛越来越沉了，临睡前还没忘记对逝去的女人说这话。
不知道什么时候，杨二爷被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吵醒。
“滚！”低沉的声音是马玲发出来的。
“老婆，就一次，一次不行吗？我已经吃素快三个月了。”大娃苦苦哀求：“再这样下去，你老公我都要报废了。”
这是…
唉呀！
杨二爷下意识的想要将耳朵捂起，转念一想可不能让他们知道自己是醒着的，于是更是不敢弄出半点响声。
听儿子媳妇那个，真是太难为情了。
杨二爷在心里祈祷他们不会来真的，但一想到大娃说三个月都没有做了，他当年是没条件，可是大娃这是……
“滚啊！”马玲的声音已经咬牙切齿。
大娃真是可怜！
杨二爷心疼的不行，可是，这事儿自己当爹的也不能帮他啊。
“为什么，老婆？”大娃几乎带着哭腔询问。
“外面还睡着你爹呢，你不要脸我要脸。”马玲狠声说道。
“没事没事，我爹的睡眠一向很好，一沾床就睡，一睡雷都打不醒。”原来是担心老爹听到了声音，大娃高兴的打着包票：“老婆，我会很轻很轻，绝对弄不出声音，我爹不会知道的。”
可是，老爹我知道了啊！
杨二爷心里哀嚎一声，儿子说自己睡眠好那是年轻时，那会儿他娘走了，自己一个男人当超人，地里家里样样一把抓，每天早出晚归累得浑身都散架，一倒下床就想永远都不起来才好。
前三十年睡不醒，后三十年睡不着，大约说的就是自己吧。
“想都别想，没买房什么你都别想，给我滚一边去。”马玲冷哼一声：“就算你爹听不到，那元宝呢？”
“元宝还小，更不懂的。”大娃努力解释。
“还小，马上就四岁了，今年小，明年小，年年都小吗？”马玲声音不由的大了两分：“你总是找着各种理由来拒绝买房，你也不想想，儿子就要长大了，还让他住在这个窝棚里？每天你还想东想西，你不害臊我还害臊呢，滚一边去。”
“老婆…”
“…”
“老婆…”
“…”
一声声老婆听得杨二爷老泪纵横。他的大娃啊，多聪明的孩子，就因为当年没钱供他读书没有上高中没有上大学，没有工作不能挣高工资，媳妇儿却逼着他买房，不买房连这种事都不给做，真是苦了他的儿了。
“爹，您的眼睛怎么是肿的？”天还没亮，杨树就起床了，他要做早饭，然后骑车去十公里以外的工地上班：“爹，您昨晚没睡好，不用这么早起来的，再睡一会儿，天亮了再起来吃早饭也不迟。”
“是吗？”杨二爷不好意思的揉了揉眼睛：“可能是昨晚没睡到枕头上眼睛就泡了，没事的，我在家时不也是这个时辰起来做早饭的吗？要不，你再去睡一会儿，爹来做早饭？”
“爹，您不会，我们烧的是蜂窝煤，不像家里烧柴火，也不像妹妹家烧的天燃气。”杨树笑道：“这蜂窝煤要慢得多，您别管，我来做。”
“啪”的一声响，里屋传来马玲的声音：“大清早的闹什么闹，还让不让人睡觉了？”
“嘘！”杨树连忙示意自己的老爹别再出声。
灯不让拉，话不让说，杨二爷坐在沙发床上借着窗外的一点灯光看着大娃轻手轻脚忙前忙后，眼泪不自觉的又流了下来。他的儿子真是太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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