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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穿越……他还在游戏里。
他再次梳理游戏时间线。失忆之后第一次进入学校副本，时间是2018年10月，他在空办公室与游洛、男尸碰面，接着一觉睡醒就来到了2013年9月，中间相差了五年。假设游戏仍以现实世界为模板，在2013年，夏茂棠还是个二十四岁的年轻画家，A刚刚成为他的助理不久。至于舂华中学，他对它没有太多印象。根据夏茂棠之前见到的自己的履历，舂华中学也就是QQQ中学的确是他的高中母校，这点是毋庸置疑的，A没有撒谎。
如此说来，失忆前的夏茂棠在《中邪》副本背景的个人设置几乎完全参考了舂华中学，那么那些NPC会不会有原型呢？他转念一想，NPC们死得如此残忍，没死的那些人又可能不是人，理论上以夏茂棠自己的性格，不会做把现世中的人代入游戏死者这样缺德的事情，因此他很快就放弃了这个想法。
唯一令他感到疑惑的，是在游戏中占据了巨大篇幅，几乎与玩家夏茂棠同进同出的NPC游洛。目前可以确定的是《中邪》学校副本里并没有这个NPC的存在，至少明面上是这样的，他最初的猜想是游洛可能是个隐藏剧情里的NPC。
然而夏茂棠还没有过完游洛的剧情，眨个眼就进入了另一个支线，这又是谁的剧情？
A在校门口停了车，从后座上掏出来一袋东西递给了夏茂棠。
夏茂棠问：“这是什么？”
“宣传手册啊，”A说着，从袋子里掏出来一个小册子，“XX美院，X市美术院校，始建于XXXX年……”
“知道了，”夏茂棠对这个倒不感兴趣，很快就打断了A的话，“宣传的话我需要做什么？”
“什么都不用干，你在边上坐着用美色吸引学生就行，”A说，“剩下的介绍啊、联系啊，让你师弟和老师们去办就好了。”
“听起来很无聊。”夏茂棠兴趣缺缺。
“诶，不要这样嘛，老师让你过来凑个数的，毕竟舂华毕业又在X美的学生就没几个……”
所谓的宣传看起来比夏茂棠想象的要热闹一些。教学楼下的空地支棱起了一个个塑料棚，棚下摆了桌椅板凳，二十来个大学生模样的男女和几个年长的教师穿梭其中，夏茂棠旁听了一会儿，他们都是从各个名校过来宣传的舂华毕业生。A拉着他走到了边上一张桌子，非常狗腿地搬了凳子请他坐下。
A说：“学生们快要下课啦，老板配合一下就好。”
坐在他旁边的年轻人就和A搭讪了起来，从A口中得知了夏茂棠的名字，这个自称美院师弟的人立刻眼前一亮。师弟说：“我听老师说她把你也给拉来了，我还不信，我一直听说师兄很特立独行，不参与集体活动的……”
这话夏茂棠不知道怎么接，他压根不清楚自己大学时代是个什么性格，于是只是冲他笑了一笑。师弟把宣传册子一丢，整个人转过来和夏茂棠聊了起来，他说：“我特别喜欢师兄去年那副画，《怪梦》的构图……”
夏茂棠听得茫然，他对自己画过什么还不如A清楚。好在A还算是个有眼力劲的人，发现夏茂棠不太对劲，连忙找了个理由将他支开了。
夏茂棠手里拿着美院宣传册，二话不说就进了教学楼电梯，这会儿学生们还没有下课，走廊都是静悄悄的，他乘着电梯上了五楼，找到了高三一班的教室。
他们正在上数学课。讲台上比划着量角器的数学老师是个三十来岁的短发女人，不是穿马甲衬衫的中年人。
站在窗外，夏茂棠又把每一个学生都端详了一遍。他没有找到游洛的身影，教室也没有空座位。
游洛在这里是不存在的吗？
夏茂棠站在栏杆边眺望远处的宿舍楼，这个角度看过去，宿舍楼的楼顶只有几个正常的水箱，没有装着游洛的玻璃箱。更远处的草坪中央竖立着一幢奇形怪状的钟楼，金属反光的外壳在夕阳下非常刺眼。下课铃声响起时，钟楼迟缓地发出了一声声沉闷的钟声，和急促锐利的电铃声混在一起，显得十分怪异。当——当——
五楼全是高三的教室，下课之后，似乎许多人选择留在班里自习，只有少数人从教室里走出来。有几个见了夏茂棠，误以为他是老师，还跟他打了招呼。
夏茂棠在五楼转悠了一会儿，也没找到什么奇怪的与剧情可能有关联的地方，只好又乘着电梯下楼。这时候楼下已经很热闹了，塑料棚下熙熙攘攘地围了不少学生，看模样是高一和高二的居多。A和师弟，以及另外几个人正忙着回答高中师弟师妹的问题，招聘会似的，夏茂棠对学校几乎一无所知，也没有贸然过去凑热闹。
他站在教学楼下，寻着刚才的记忆朝钟楼走去。
钟楼建在草坪上，大概四五层楼那么高，远远看去像一只扭曲站立的条形金龟子，只不过头上多了一块钟表罢了。设计者和校长大概同是审美独特的奔放人类。
夏茂棠离钟楼渐渐近了，离钟楼四五十米远的时候，金龟子翅膀下忽然走出来一个高瘦的人影，夏茂棠因此停下了脚步。若是别人也就算了，走出来的，竟然是他刚刚在高三一班教室找不着人的游洛。
游洛穿了身灰色运动服，优哉游哉的模样很像是在散步。比起上一次见面，他晒黑了些，头发短了不少，两侧的鬓角剃得很短，新长出来的半茬黑发毛茸茸的，五官依旧与从前如出一辙的俊美锋利。
游洛手插在兜里，就站在金龟子反光的墙面边朝夏茂棠走过来，一阵很大的风从他身边吹过，给了夏茂棠一种他是某种鸟类的错觉。
“老师，”他听见游洛如此称呼他，“有事吗？”
“你不上课？”夏茂棠没急着解释自己的身份。
“逃课了。”
“你在哪个班？”
“高三一班。”
“骗人，”夏茂棠来了气，“我刚从一班回来。”
“别生气，我说的是国际部的一班……”游洛安慰他似的说，他又问，“老师是教什么的？”
“国际部？”夏茂棠奇怪地打量他，“你是外国籍？”
“嗯。”
夏茂棠忖量着游洛言语真实性的时候，对方也不动声色地打量了他一遍，然后说：“我从前没见过你，你不是老师吗？”话虽如此，他的口吻听起来却是肯定句。
夏茂棠也不打算瞒着他，就应了一句：“我不是老师，今天有学校宣传。”说着，他把宣传册递给了游洛。
“‘XX美术学院’，”游洛翻开了第一页，“你大几了？”
“早毕业了。”
“现在做什么工作？”游洛开始查他的户口。
“算是……”夏茂棠停顿了一会，“画家吧。”
说到这里，夏茂棠有点犹豫，因为车祸之后他实在很久没有画画了，也画不出来。不画画的人，算什么画家呢。
“有兴趣可以去楼下咨询。”夏茂棠想起自己的来意，还是做了一回宣传。
“我不是美术生，”游洛说着，又提了一个匪夷所思的问题，“你接受约稿吗？我想找你画一幅画。”
怪人。
这是夏茂棠听了他的话的第一反应。就算是外行人，也总得先了解对方是个什么水平的画手才会决定约稿与否，然而游洛压根不知道他是不是真的画家，甚至不知道他的名字，就贸然决定约稿……
不对，这很可能是剧情的开始。
夏茂棠本想拒绝，一想到这儿就改了口：“接，不过我很久没画了。你想我画什么？”
“随你。”游洛看着他。
这个模棱两可的回答让夏茂棠确定他只是心血来潮而已，或者说他只是对夏茂棠这个人感兴趣，这是某种搭讪方式。
这时他的手机响起了短信提示音。
“赶紧回来别浪了”。
联系人：助手。
夏茂棠正好找了个台阶下，他递给游洛自己的名片，匆忙道：
“我还有事先走了，你真想画的话，记得打我电话。”
说完，夏茂棠背着太阳下转过身，从草坪上走过了。他在游洛视野里消失时，草坪上的洒水器喷出一片光亮的水雾。
回到塑料棚下，A正和一个混血模样的年轻女孩聊天。见夏茂棠回来了，正盯着女孩的脸看，师弟就说：“这个师妹是外国籍，不过X美有招留学生，去年……”
夏茂棠心不在焉，他看见这女孩胸前的铭牌写着高三一班。
等到A讲完了，他问她：“你和游洛同班吗？”
女孩奇怪地问：“游洛是谁？”
“国际班没有叫游洛的学生？”他又确认了一遍。
女孩摇头说：“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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