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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下,我认路。”
然而三殿下的手却就那样对着霍长歌伸出,温和的态度里隐藏着无法拒绝的强硬。
他仍旧笑容晏晏。
“吾名司晏明,长歌你唤我晏明便是。”
霍长歌惊悚, 瞬间怂成一只缩着脑袋的鹌鹑。
这是什么操作?!
生怕司晏明再说出什么来,霍长歌急忙伸手, 却是小心翼翼的牵住了对方袖子的衣角, 弱弱道。
“多谢殿下带路了。”
司晏明倒也不勉强,在前面走着。
霍长歌内心狂跳, 亦步亦趋的在后面跟着。
他当然不是因为什么紧张、害羞、无措、激动等等等等荒诞的情绪。
他就是怕啊。
这位未来的君王, 即使没有成为真龙之前也裹挟着不知多少的心机和城府。
但是霍长歌知道, 司晏明终将一步一步走向属于他的皇位。
霍长歌知道前世的自己就是个啥都不会的纨绔。
有些人活得再多几辈子还是谋算不过活了十几二十年的。
这也是为什么司晏明拿了一手烂牌还能当皇帝,他拿了一手好牌只能做纨绔, 现如今还要苦哈哈得考科举。
霍长歌其实挺乐意抱大腿, 保平安的。
但是却不愿做司晏明手里的那把刀。
最后, 鸟尽弓藏。
两人一路上都没怎么说话。
就在霍长歌心里庆幸两人就要这样走出书院的时候, 司晏明忽然问霍长歌。
“长歌,你很怕我, 为什么?”
司晏明用的不是疑问句, 而是肯定句。
霍长歌一抖,下意识的就松开了扯着司晏明衣袖的手。
司晏明也是停下脚步, 转身看着霍长歌。
霍长歌讪笑着, 两只手摆了摆, 急忙辩解。
“我没有,殿下误会了。”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仿佛生怕对方不信,一对黑漆漆的眼睛紧紧盯着司晏明,一只脚却不断蹭着地面。
很像一只犯了错却又安分不下来的奶喵。
司晏明没说话,同样看着霍长歌。
就在霍长歌眼睛酸痛,不知应该说些什么的时候,一道高大身影出现在眼前,他眼睛一亮。
“大哥。”
此时此刻的霍长歌恨不得拔足狂奔到他大哥身后,做一只不露头的鹌鹑。
听到霍长邺走近,司晏明那种凛冽强势的目光霎时间春风化雨,恢复了往常的平和。
他伸手拍拍霍长歌的肩膀。
“你哥哥来接你回家了,回去好好休息。”
随后,司晏明对着霍长邺点头一笑,便离开了。
霍长邺也是沉默着目送司晏明离开。
两人之间这种沉默却又此时无声胜有声的对峙让霍长歌觉得,他的大哥和司晏明在自己不知道的地方发生了什么。
霍长歌下意识的开口要问,头顶却压下一只温暖的手掌。
“走吧,我接你回家。”
霍长歌正感动于他家大哥如及时雨一般的温暖呵护。
就听见他的“好大哥”补了一句。
“父亲已经从宫里回来了。”
霍长歌忽然觉得,三殿下说不定需要一个陪吃饭的,并且能促膝长谈的那种。
看着自家弟一脸生无可恋的样子,霍长邺的笑容几乎从唇角满溢出来,让他那张本就清冷的面孔一瞬间柔和了许多。
拎着自己弟弟上了马车,霍长邺正要吩咐车夫。
忽见一道倩影立在马车边上,手里提着一个深色的食盒。
紧接着,仿佛有感应一般,霍长歌立刻就从马车里探出脑袋,眼睛笑成两弯月牙。
“芷兰姐姐。”
霍长歌刚叫了一声,眼睛就死死地盯住了芷兰手里的食盒,舔了舔殷红的唇。
“芷兰姐姐给我送什么好吃了?”
芷兰笑得柔情似水,将食盒递给了霍长歌。
“知道你饿了,特地给你做的。”
霍长歌不客气的收下了。
迫不及待的打开食盒盖子,往嘴里塞了一个核桃酥,嚼巴嚼巴咽了,他这才露出两颗小虎牙,问道。
“先生怎么样了”
芝兰脸上的笑容仍旧无限娇羞。
“先生太冲动了,芷兰担心他坏了事,便让先生歇个午觉。”
霍长歌被她笑得浑身起鸡皮疙瘩,不过简单几句便离开了。
自然,霍长歌后来才知道。
当时,嵇先生听到爱徒被抓去三司会审了疯得厉害,吵着闹着要去救人,而后芷兰直接一砚台把人拍地上了。
知道真相的霍长歌对这位把砚台当板砖用的小姐姐,更加敬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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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府中。
府中一片安详。
霍长歌以为的,他端庄贤惠的母亲在门口等着他回家,看见他后抱着他痛哭流涕的场景并没有出现。
看来,他大哥和父亲并没有让后院知道今天发生的事情。
霍长歌其实想溜的。
毕竟这件事情是他闹出来的,虽说凶手不是他,但的的确确险些给相府带来了大麻烦。
霍长歌担心他爹揍他。
他不想瘸腿啊!
当年瘸腿的阴影再次袭上霍长歌的心头。
只可惜。
耳边传来霍长邺的声音。
“父亲已经在书房等你了。”
霍长歌浑身打摆子,像一只走路不稳的企鹅似的磨磨蹭蹭的跟着霍长邺进了书房。
书房里,霍青山站在窗前,冷冷的望着进门的霍长歌。
“跪下!”
霍长歌双腿一软,跪得二话不说。
低头,赶紧认错。
“父亲,长歌错了。”所以老爹您别生气啊!
“长歌已经受到教训了。”求不打啊!
“下次再也不敢了。”求不瘸腿啊!
霍青山听着霍长歌虚心受教、疯狂认错的样子,冷笑一声。
“你还敢有下次。”
他几步走到霍长歌面前,手里的戒尺高高扬起,就要朝着霍长歌身上落去。
霍长歌懵逼了,原来大家长的不讲道理、抠字眼的毛病自古有之啊。
不过幸好,霍长歌有个疼他的大哥。
就在霍青山的戒尺正要落下来的时候,却被霍长邺稳稳接住了。
霍长邺忽然拾衣而跪,抬头望着霍青山道。
“父亲,长歌今日已经受到惊吓了,也知错了,且先放过他吧,更何况他明日还要读书,若是打坏了,课业怕时要落下。”
霍青山脸上的阴霾消去许多,却心里还是有气。
他啪的将戒尺丢在地上,狠狠地戳了戳霍长歌的脑门,骂道。
“不让这小兔崽子吃点儿皮肉教训,这兔崽子什么事都敢做!”
霍长歌被一手指戳的像株风雨飘摇中的小嫩草,赶紧捂住脑袋一边求饶一边直喊痛。
倒是一旁的霍长邺跪的四平八稳。
“父亲,长歌的事情且先放一边,儿子有要事告诉父亲。”
霍青山面前已经铺好了台阶了,他也心疼小儿子,顺势也就下了。
瞪了一眼霍长歌,霍青山轻咳一声,让两个儿子起来禀报。
霍长歌揉着额头站起身,心里感动的涕泗横流,他大哥果然是亲生的啊。
可是霍长邺仍旧跪着,并没有要起来的想法,大有一种等我说了这件事情反正还是要跪下的意思。
霍青山见大儿子这样,不禁蹙眉。
随后就听见大儿子给他砸下一道巨雷。
“父亲,儿子想参军。”
站在一旁知道他哥将来能三元及第、位极人臣的霍长歌险些没站稳,吃惊得看着他哥。
这简直是不按套路来的典范啊!
霍长歌一脸懵逼,霍青山一脸怒容,在父子俩鲜明的对比中,霍长邺悍不畏死的火上浇油。
“父亲,儿子不愿再参加科举,日前拜别邵先生之际已经同先生说清楚,儿子不会再回江南了。”
霍长邺抬起头,目光灼灼,隐隐透着坚定的火光。
“儿子要上战场,立军功!”
啪的一声。
回答他的是霍青山一个响亮的耳光。
“混账,逆子!”
霍青山气得浑身颤抖,指指霍长邺,又指指霍长歌,又指指霍长邺。
“你们两个小畜生都不是东西!”
被连坐的霍长歌,喵喵喵?
霍青山气得火气上涌,头脑里一片空白,抬眼瞧见霍长歌站在那里,登时怒喝。
“跪下!”
霍长歌:……
迫于他盛怒的老父亲的淫威,霍长歌重新和霍长邺跪在了一起。
霍长歌再一次感受到了,兄弟之间要互相分担。
除了家庭的重担、生活的艰辛还有……从天而降的锅。
被气得不行的霍青山就好像是一只被打懵了的没头苍蝇,在并不怎么宽敞的书房里来回转圈。
转了半天,霍青山像是终于冷静了一点儿了,望着自己寄予众望的嫡长子,一字一字的从牙缝里挤出完整的一句话。
“你为何要去战场?你可知你曾祖父是怎么死的!你可知你亲二叔,我的弟弟是怎么死的!”
霍家,在朝的只有文官。
并不是霍家人不知道兵权的要紧,不知道军功更能让霍家屹立不倒。
只是,代价太大了!
霍家一脉人丁逐渐凋零,特别是霍青山这一支。
霍老太太膝下如今只剩下霍青山一个。
他们拼不起了!
然而,霍长邺还是说。
“父亲,我要上战场,立军功。”
他虚弱的对着系统说道。
“统爷,帮我收起来吧。”
这些东西要是让凝香看见了,怕是要以为自己让周正偷渡了一大批春宫□□进府呢!
霍长歌可不想又被拖出去打一顿。
【嘀,购买提醒,宿主是否开启储物格?每个储物格的价格为100点,前三个储物格连开享受25点每个优惠畅销价。】
对于奸商系统的尿性,霍长歌咬牙,如果系统有实体,他一定咬死它!
心疼的花了75点积分换了三个储物格,霍长歌将他的复习书们收了起来。
几日之后。
一大早,霍长歌就被凝香从被子里挖了出来。
没睡饱的霍小纨绔脑袋一顿一顿得穿衣洗漱,一直到上了马车人还是懵的。
马车辘辘,很快就到了白鹿书院门口停了下来。
周正在地上等了一会儿,没等到自家二爷下车,他小心翼翼得叫了一声。
“二爷?二爷?”
帘子里的霍长歌没什么反应,周正正着急,就瞧见潇潇洒洒而来的沈昌盛。
沈昌盛看见周正,又看看停在书院门口的马车,立刻上前。
“长歌呢?这小子竟然考了第九名,真是扬眉吐气啊,哈哈哈……”
沈昌盛一边大笑,一边直接一脚踏上了马车,一把就掀开了马车的帘子,就看见了靠在马车窗子上睡的昏天黑地的霍长歌。
沈昌盛双手握住了霍长歌的肩膀,拼命的晃着他的肩膀。
“长歌!长歌!”
霍长歌的脑袋就好像是风中战栗飘摇的树叶,前后左右拼命摇晃着。
最后,他终于晕头转向的醒了过来。
起床气极重的霍小魔王一脚踢向了沈昌盛的两腿中间。
只听见一声惨叫,沈昌盛捂着□□靠着马车侧壁。
然后被霍小魔王一脚踢下了马车。
随着沈昌盛被踢下马车,霍长歌也清醒了,他撩开帘子跳下了马车。
低头冷冷扫了一眼扶着马车车辙站起来的沈昌盛,霍长歌睡醒后的心情并不怎么好。
沈昌盛感觉到了霍长歌在看他。
他抬头,望着霍长歌,一龇牙,那张黑皮的脸咧成一朵嫩菊。
“嘿嘿,我也考上白鹿书院了。”
霍长歌白了一眼沈昌盛,对着他伸出了手。
沈昌盛笑容更大,黑炭似的爪子搭在霍长歌白嫩嫩的手掌心,微一用力就站了起来。
沈昌盛年纪不大,个头却不小,站直了之后几乎要高霍长歌一个脑袋。
他很自然的长臂一搭,搭在了霍长歌的肩膀上,哼着调子心情颇好的迈进了白鹿书院。
霍长歌侧头看着沈昌盛连骨头里都的透着一股快活劲儿,试探着问他。
“你又见着沈小姐了?”
沈昌盛黑皮上染上一层绯红,竟娇羞的像个刚过门的小媳妇一般,惹得霍长歌身上的鸡皮疙瘩起了厚厚一层。
沉沦在爱情深渊里的人果然是可怕。
沈昌盛还在羞怯的笑着,霍长歌表示不认识这人。
他用两根手指挑起了沈昌盛按在自己肩膀上的爪子,嫌弃的丢在一边,径直往里面走去。
刚走进课室,霍长歌随便找了个地方坐下。
一个穿着棉布衣服的少年手里捧着一个布袋子郑重其事的走了过来了。
他的衣服虽然洗得微微发白,却是干净并且没有一个补丁的。
“霍兄,还记得我吗?”
霍长歌抬头,看见那少年方正清秀的面孔很快就认了出来。
再见楼千里手捧着一个沉甸甸的袋子,还能不明白对方是来干什么的?
只是在满座的课室之中还钱,挑选的地方是不是有些微妙。
霍长歌挑了挑眉,唇角噙笑。
“楼兄是来还钱的?”
楼千里点头,随即将手中的满满一小袋子铜钱放在了霍长歌面前的桌子上,朗声道。
“多谢霍兄日前相助,这是那日霍兄援我三倍之数,望霍兄核数。”
霍长歌回想了下,那日他丢给了楼千里一两银子。
今日楼千里还了三千个铜钱,还让他核数?
霍长歌不禁失笑。
不过他也没有当着在场人不给楼千里面子,而是让周正收下。
转头又冲着楼千里含笑。
“我信楼兄人品,当日不过举手之劳,楼兄不必在意。”
楼千里倒也没多说什么,转身回了自己座位。
正好沈昌盛正进来,也是瞧见了这幕。
他厚着脸皮挨着霍长歌坐下,倾身在他耳边低声道。
“这谁啊?这么迂?当你真在乎他这三千文钱?”
霍长歌毫不在意说出一个名字。
沈昌盛啧啧。
“我听说这楼千里考了第一拿了书院二十两银子的奖励,怪不得能眼睛不眨的还你这些。”
说到这里,沈昌盛摸了摸下巴,睨了眼楼千里挺得笔直的背脊。
“他明明可以私下里还你钱,也可以还你三两银子,为何偏偏要换成这一袋子铜板还你?”
霍长歌淡笑。
“他这是要和我撇清关系,更要显得他虽清贫,却不依靠任何人。书院里虽多出生富贵,但都是读书人,若博了好名声便会有人主动结交。”
霍长歌没说,如此一来,反倒显得他咄咄逼人了。
楼千里此行有些踩着他上位的意思。
而后便听沈昌盛低低骂了一句。
“矫情。”
霍长歌瞥他一眼,越发觉得沈昌盛话里有多一层意思。
这黑大个只是憨,却并不傻。
说句实在话,在大户人家的能有哪个是傻的,
霍长歌这样想着,总觉得有什么地方有一道怨毒的目光正如毒蛇般紧紧盯着自己。
他下意识回头,洽洽就对上了坐在最后角落里的季覃的那双幽深的眼睛。
季覃发现霍长歌回头看他,那双眼睛瞪得更大。
霍长歌懒得理,视线扫向课室内,发现季远城仍旧拿着那柄扇子,正故作潇洒的坐那儿凹造型。
收回目光,他低头浅笑,其实上学挺好玩儿的,并不会那么枯燥。
后来又有几名学子进来,课室内已经坐的满满当当了。
此刻,外头才响起钟声。
那大概是上课的钟声,只是课室内仍旧人声鼎沸,直到一个青衣先生捋着山羊胡子踱进来,课室内终于安静了下来。
进来的那位先生身材短小,人微胖,在霍长歌看来对方并不适合留山羊胡子,特别是配上那张严肃刻板的脸。
而那位先生像是能听到霍长歌的腹诽一般,在扫视一圈之后直直的盯住了霍长歌。
霍长歌唇角一勾,心道,不会吧,这先生莫不是有读心术不成。
不过好在那位先生很快收回了视线。
先生说他姓姜。
姜先生简单介绍自己之后便说了书院的授课形式。
其中,必学的六艺——礼、乐、射、御、书、数,是□□授学习。
至于其他则是由院中先生们挑选学生自行教授,所教授的书目也各自不同。
说完这些,那位姜先生忽然又将目光落在霍长歌身上,意有所指继续道。
“其余,书院有大小诸多试策,三次不达,则去。明岁童试,不达,亦去。”
姜先生忽而冷哼。
“若有自知之明者也可自行离去,莫要等……哼哼。”
最后那片留白可谓意味深长,不少学生顺着姜先生的目光望向霍长歌,看着他的眼神多了几分探寻。
听说这位霍小纨绔此番考了第九。
事实上许多人是不服的。
而今闻姜先生言他们更是不服,又听考试三次不通过便要被劝退,心里都是带着看好戏的态度。
坐在霍长歌身边的沈昌盛已是气得七窍生烟,正要耐不住起身说理,却被霍长歌按住。
反观霍长歌倒是悠然。
“公道自在人心,愚者背后聒噪,智者举头奋进,无须自白。”
霍长歌话音刚落。
脑海之中又想起系统的嘀声。
【嘀,系统发布主线任务:成为县试第一,完成打脸。完成任务获得双倍积分奖励。】
霍长歌总觉得,系统有炸毛的迹象。
嗯,实在是太不成熟了。
正这样想着,课室内忽的闯进来一人。
来人长发用一根玉簪随意绾起,面容清俊,身形颀长,着一件浅青色大袖宽衫,脚踏木屐,仿佛踏云而来,颇有几分仙风道骨。
只是他一开口却又无处不透着几分狂狷。
“姓姜的,我要的人呢?”
上首说话的姜先生显然也是愣住了,他怎么也没想到这个嵇疯子竟会忽然闯进来。
等他反应过来,登时气得吹胡子瞪眼,怒道。
“嵇先生,我还在……”
而这位嵇先生做事素来任诞,却见他也不理会姜先生,目光一扫就寻到了人群中最好看的那位便是自己要找的霍二少爷。
只见他快步上前,抓起霍长歌便往外拽着走。
一边走还一边道。
“自此你便是我的学生,听闻你有意科举,你只跟着我,便送你青云直上,夺得魁首。”
这话是在狂妄,听得在场人皆是脸色一变。
被无视了的姜先生更是气得不行,却也没有半点儿办法。
他没想到的是,被拖着走到门边的霍长歌忽然停住了脚步。
嵇先生也是一愣,回头,面露几分不渝。
“你不愿做我学生。”
霍长歌当然不会拒绝这样一位好老师。
就在刚才他花了100点积分拿到了这位嵇先生的资料。
这可是位人才,十几岁便三元及第殿试被皇帝选重,曾官拜太子太师兼文澜阁大学士,一时风头无人能及。
其实,此人名声更胜于那位大儒邵先生。
只是此人行为太过风流不羁、荒诞怪异,最终离开朝堂,隐居于此,收学生更是凭喜好来。
因而,这位嵇先生隐居于此十数年,所得弟子不过十数,却个个出类拔萃,卓尔不群。
霍长歌感叹自己运气真的不错,竟能得这位青眼,于是深深一揖,遂道。
“嵇先生,让我先同姜先生告一声假再走,不知可否?”
嵇先生一拢袖,扫一眼姜先生,没好气道。
“可。”
霍长歌这才退回几步,同姜先生拘一礼。
“姜先生,长歌能否先行一步?”
姜先生望着笑得一脸淳纯的霍长歌,总觉得此子眼中多了几分戏谑。
他更生气了。
可霍长歌已经给他台阶下了,若不答应,嵇疯子那护短的劲儿,发起疯来院长都拦不住。
想着自己原本打算给人一个下马威,却被霍长歌反落了面子,还要呈了人家的好意。
憋屈啊。
实在是太憋屈了。
姜先生咬牙切齿,面上却还要装作若无其事,大方一挥手。
“去吧,好好跟着嵇先生。”
默默捂住心口,真的气煞他也!!!
“……虽说霍家数代名门,因着当年先祖曾救过太宗皇帝一命,封了爵位,霍家子孙皆受庇荫,然君君臣臣父父子子,圣上若要对着霍家动手,怕以父亲的忠君之心必引颈就戮。”
霍长歌说到这里,眼睛有些红,他又想到了上辈子。
一时激动,霍长歌拾衣而跪,趴伏在地上,声音也高了几分。
“父亲一生清廉,若为社稷耗尽心血长歌无法阻拦,只怪自己无法为父分忧。若是因小人,累及满门,长歌求父亲三思,至少为霍家满门,为老祖宗,为母亲三思而行。”
霍长歌抬头,觑着霍青山神色微动,继续劝。
“父亲一心为国,一生所望不过上致君、下泽民。而今虽上开恩科,择天下贤德取之,然门阀耸立,寒门无路,卖官鬻爵不止,酷吏横行。父亲正值壮年,难道甘心隐退,甚至……”
霍长歌说着,也不顾地砖坚硬,砰砰就朝着地上磕了几下,心中默默道。
“统爷,劳驾来点儿血。”
霍长歌知他爹向来严肃古板。
说难听点儿,这就是愚忠迂腐。
只是命都没了,还谈什么忠君爱国,自然是先保住小命比较重要。
不得不说,霍长歌毕竟和他爹前后两辈子了,还是了解他这个父亲的。
霍青山刚想要说,他素来勤勉谨慎、严于律己,那起子小人想要污蔑他便尽管来,他等着便是。
此时却见霍长歌砰砰磕了一头血,霍青山也是愣住了,到了嘴边的话直接忘了,赶紧扶他。
“你这傻孩子,这是干什么!你磕成这样让你老祖宗看见了,是要心疼死她吗?你学得那些仁义孝道,都吃到狗肚子里去了!”
霍青山虽嘴上说着霍老太太,实则最心疼的还是自己,立刻唤了门外的小厮去请大夫过来。
霍长歌拦不住,只好嘱咐了一句,别让老太太知道了。
小厮疾去。
书房里又只剩下父子二人。
霍青山目光深沉的望着自己这个儿子,回想着方才他那些话,不禁对着他高看了几分。
同时也猜测着这一回到底出了什么事,给那起子小人机会扳倒自己。
霍长歌因伤坐着,看着自家老爹沉思,也不敢出声。
半晌,倒是霍青山先出声了。
他原本不会和幼子讨论这样的事。
许是因为霍长歌方才那番话太让人动容,加之长子游学在外,霍青山才开口问道。
“此事,你有什么看法?”
霍长歌原本正在和系统吵架,被霍青山叫了两声才回神。
他先是怔愣半晌。
就在霍青山刚显出遗憾之色时,忽然开口。
“不在其位,不谋其政,儿不在朝堂不知其中诡谲,只是想父亲既然自觉无所错漏,姜大人会不会抓了旁人的错处连坐父亲。”
本朝多酷吏,自然刑罚也极严酷,采用连坐法。
因而,虽盛世,仍民不聊生。
霍青山也似是被点醒了般,眸光一亮,看来是想到一人。
正好,小厮请了大夫过来。
霍青山让大夫检查了霍长歌的伤势,确认无碍之后这才松了口气,着人将霍长歌送回去。
霍长歌想问霍青山要去哪里。
便听见霍青山嘱咐他。
“你既然已经私自报名白鹿书院,便好好准备考试,莫要丢了我霍家的颜面,这些日子,族学就不要去了。”
霍长歌心中高兴,压抑着,谢过了霍青山,这才走出了书房。
他也没多逗留回了自己院子。
一进门,凝香见他白日里好好出去,晚上回来脑袋就包的一个头两个大,吓得只喊。
“小祖宗,您这是怎么了?”
霍长歌头疼,不愿和她多说,敷衍几句,令她不许让霍老太太知道。
想了想,又嘱咐一句。
“明日起,我要闭门看书,谁来了也不见。”
凝香看着这小祖宗想着哪出是哪出,无奈叹息,伺候了他洗漱完睡下,想了想还是不放心。
正要去回禀老太太,忽的听见外面闹了起来。
那动静不小,刚睡下的霍长歌也被闹醒了。
霍长歌迷迷糊糊醒来,刚挑了帘子,外面的凝香已经走了进来。
霍长歌便问她怎么了。
凝香脸色有些不好,到底还是说了。
“老爷去了东府,不知道出了什么事,被东府的老爷打了。”
凝香口中的东府也姓霍。
先祖时候就分的家,也是承袭了爵位的。
只是与霍青山这当朝相国不同,东府那头的当家霍如安没什么出息,前些年捐了个正六品的道录司左正一的闲差,不过是有个事做。
霍如安算是霍长歌的伯父,两府间也长走动,霍长歌了解的不少。
一家子纨绔。
比起当年的霍二少有过之无不及。
如今想来,当年霍家出事之后,他们一家被驱逐出京,似乎再也没有见东府的叔伯婶娘了。
看来,当年父亲辞官归隐竟是因为东府连坐。
只是具体因为什么事,恐怕也只有他父亲知道了。
坐在床边的凝香见霍长歌出神,忍不住问。
“二爷要不要去看看,老太太和夫人都去了,就连益哥儿也去了。”
凝香口中的益哥儿便是霍长歌的庶弟。
李氏所出。
霍长歌无奈指指自己包的粽子似的脑袋。
“我还是不去添乱了。”
凝香会意,重新服侍了霍长歌睡下,又担心他半夜头疼难受,倚着床勉强打个盹儿,就这样坐了一夜。
第二日,霍长歌打着哈欠起床,刚洗漱完,就听说霍长益来了。
他自然没见。
霍长益本是听说了霍长歌不自量力要去考白鹿学院的事儿想来嘲笑几句,谁知直接吃了闭门羹。
只好骂骂咧咧的走了。
正好霍长歌让人搬了椅子在墙脚的花架子下面看书,将外面墙根底下霍长益骂的话听了个全。
一旁伺候的凝香脸色难看。
“奴婢这就回老太太和夫人去,好歹是自家兄弟,竟这样编排您,到底不是夫人肚子里出来的,上不得台面!”
霍长歌拉住凝香,让她继续给自己捶腿,悠闲道。
“让他骂去,他越恨,我若考上了,他岂不是要气死。”
霍长歌平生最爱看的便是:你看不惯我又干不掉我的样子。
之后的几天,霍长歌都在家好好读书。
霍青山虽然朝堂之上的事已经分身乏术,却还是抽空给霍长歌请了一位先生。
这位老先生从前是白鹿学院的讲师,后因年迈而闲赋在家,也是曾经得过霍青山帮忙,此番才愿意给霍长歌辅导一二。
白鹿学院这一次考试的科目不多,按照科举分科,考经义、策问、诗赋三科。
总而言之,大头还在儒学。
只是儒学经典加之平素就要修习的书目众多,霍长歌有些抓瞎。
幸而有这位老先生帮忙梳理一二,再加上霍长歌毕竟是经历十个小世界,参加过中考、高考,各种考试的。
于是,霍长歌上课之外便依照当年高考复习时的法子,合理安排时间,疯狂刷题,劳逸结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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