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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么子书呢,秀才?”小娥轻手轻脚地走到其良的面前,突然问道。
其良被吓了一跳,他瞪了小娥一眼说:“这么大的人了,还是这样毛手毛脚的,就不会好好说话啊?”
小娥嘻嘻笑着,也不反驳,等其良说完了,才说:“还看呢,不想走啊?走吧,早去早玩一会。”
其良心里话:这不是在等你嘛。可他懒得说出口。于是,他们就一起到了会计室,找会计何为开条子。何为一边写条子,一边开玩笑道:“你们两个人一起去真是绝配呀,就是天太热了……哈哈”
小娥红了脸,骂道:“就你会说话,油嘴滑舌的,真是老油条!”
拿上了条子,小娥和其良二人就朝公社所在地走去,他们要走大约十里的路程。那时候到公社去基本上都要靠两只脚走,少有其他交通工具。一路走着,小娥就说:“哎,你听说了吧,这次比赛又要让杏儿来演李铁梅呢!”小娥见其良没什么反应,又说,“我听猴子支书说,现在那个演铁梅的没有杏儿演的好,唱得也没杏儿好,这次是比赛呢,可不能落在别人的后面,所以就只有让杏儿来演了。”她偸眼看去,其良对她的话仍然没有什么反应,只是微微昂着头走自己的路。小娥就有些气馁,她突然就横着身子停下了脚步,没有防备的其良一下子撞到了她的身上。
“哎!”其良有些发懵,他退后了一步,奇怪地看着小娥:“你、你是怎么搞的?走路也不好好走啊!”
“哈哈,哈哈哈……”小娥笑得弯下了腰,扬起一只手,冲着其良摇动着,连话也说不出。闪舞网
其良真是莫名其妙:“你发神经啊,这有什么好笑的?”
小娥直起了腰,终于止住了笑,用手指着其良说:“我现在才晓得了队长为么事要派你来领衣服了!”
其良没有说话,他等着小娥说下说呢,可是小娥没有再说下去,她装成很神秘的样子歪着头坏坏地看着其良,其良只好问:“为么事?”
“因为你是一个书呆子嘛,书呆子当然只有做这些事。嘻嘻!”小娥半真半假地说着,其良一时也不清楚她到底是什么意思。
“哎,我是跟你说着玩的呢!”小娥没再笑,很认真的样子,“其实我晓得队长卫兵是照顾你呢,只怕猴子支书也是这个意思!”
“他们为什么要照顾我呀?我又没什么好处给他们,何况我又是那样的家庭。”其良故意这样说。他跟小娥虽然在一个生产队,两家也离得不远,但平时接触较少,他想试探一下这个女子是怎样的一个人,反正走着路也没什么事。
小娥想了想说:“我看呐,队长也是一个慈性人,心不坏,他有时候对你凶,搞不好也是做给别人看的!”小娥停了停又说,“家庭怎么啦?世事难道就没有变的时候?没听说‘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嘛!我看呐,他们照顾你,恐怕也是想你能考上大学,你要是考上了,不也为我们大队争光!?”
其良停了下来,他直直地看着小娥,惊奇于小娥能说出这样一番话,虽然更深层次的原因她可能不是很理解,或者她是不想说,但能说出这些就已经够了。
小娥当然也停止了走路,她被其良看得低下了头,轻轻地嗔道:“你这样看着我做么事,我说错话啦?看得人家怪不好意思的!”
其良干咳了一声,又开始走路,一边回头问跟在后面的小娥:“你好像念过小学吧?”
“嗯,念完了小学。”小娥紧走了几步,跟上了其良,和他并排走着,“我比你小两岁,我念一年级的时候,你念三年级。说起来我们也算是同学了,嘻嘻!”小娥说着自己却笑起来,“那个时候啊,你是不晓得我,我可是晓得你呢!”
“你怎么会晓得我呢?”其良有些奇怪,“我们又不在一起玩。”
“你学习好呗!”小娥放慢了脚步,沉浸到往事的回忆中,“那个时候啊,每到上作文课的时候,老师都把你写的作文拿到我们班上当范文念,老骂我们是笨蛋。搞得我们一班人经常咒你,肚子里却是又嫉妒又羡慕,呵呵呵……你说我还能不晓得你呀?”
其良又停了下来,他缓缓地看了小娥一眼,就转头看着公路圩堤下那远远伸展开去的江水,久久无语。他是在回味那逝去的时光,还是在为某件事情所激动?原来,再柔情或者再冷漠的男人也需要别人去欣赏,去安慰!
说起来,那个时候“学习无用”论甚嚣尘上,交白卷的人成了英雄,导致整个国家的教育质量每况愈下。然而也有一些极少的例外。比如黄村小学就确实是一所不错的学校,虽然学校也要紧跟形势做一些与教育无关的事情,但对教育的本身抓得依然比较紧,依然比较严。事实是,自从高考制度恢复后,一个只有一千多人口的黄村,却每年都有几个人考上大学,而考上北大、清华的也不算新鲜事。这可能是得益于黄村尊师重教的浓厚氛围和较深的文化底蕴,然而与在黄村小学打牢的坚实的学习基础和良好的学习兴趣、学习习惯应该也不无关系。——这些也都是后话。
十来里的路程,对于那时候用脚走惯了路的人来说算不了什么,对于其良和小娥两个年轻人来说更算不了什么,虽然是说说停停,但公社所在地说到也就到了。
公社所在地是沿着公路两旁的一条镇街。有一家较大的供销合作社,一家粮站,一家饭店,一家农机厂等,这些都属于国营的或者社办的企业,余下的就是像理发店、洗澡堂等等,都是各个大队根据自己的实际情况办的一些小门脸。而这里的标志性建筑就是公社的办公大楼了,这是一座砖混结构的三层楼房,旁边有一座能容纳近五百人的大礼堂,里面有桌椅板凳,还有一个舞台,平时用作开会、放电影、排演样板戏节目等。因此,公社所在地就成了周边村庄的政治文化中心。
其良二人找到公社管宣传的吴干事领了戏服,打成了两个包,用一根扁担挑在肩上,就走出了公社大院。
“这么早我们就回去啊?”走上了镇街,小娥就这样问其良。“那你说该怎么办?”其良说。“不如我们把衣服先放到杏儿的哥哥来发那里,玩一下再回去,你看好不好?”与其说小娥是在提建议,不如说已经是决定了。其良想了想,就点了点头。
黄村大队在公社镇街上开了一间理发店,表姐的大哥来发是这个店的唯一的管理人员也是唯一的员工。其良他们把挑着的衣服放在了来发这里,说还有别的事,并致了谢,就走上了镇街。
镇街也就那么长,一趟走下来要不了多长时间,其良是兴味索然,小娥却很高兴。高兴着的小娥看其良无精打采的样子,就说:“其良,走,上饭店去,我请客!”
其良有些吃惊地说:“你疯了吧,刚刚吃过的中午饭,又吃,乱花钱啊?”
小娥嘻嘻笑道:“我晓得要到公社来,故意没吃饱,留着肚子呢。现在我真的饿了,就陪我去吧,好不好?给点面子嘛!”
其良见小娥说到了这个程度,只好不情不愿地跟着她来到了那家国营饭店。
依小娥的意思,她要请其良吃炒菜,其良赶忙拦住了:“你算了吧,你那点钱还不晓得是从哪个牙齿缝里抠下的呢,就吃面吧。”其良虽然装成不在乎,到底还是红了脸,他说,“本来应该是我请你的……”
小娥晓得,其良的钱差不多都是买了书了,她说:“只要有你这句话,我比吃了什么都好!我可记下了啊,等你发财了,你可要请我吃最好的!”小娥半玩笑半认真地说。
“那是一句话的事,我其良不是那样小气的人!”其良豪气地说。
小娥走到柜台先去买票,她特意要了两碗肉丝面,一共四毛钱。等上面的工夫,其良又拿出了身上带着的那本书看起来。小娥见状,就问:“你这是为考试看的书吗?”其良点了点头。小娥突然说:“在我的心里啊,就是不想你考上!”
其良抬起头,不解地看着小娥。小娥说:“你要是考上了,我上哪里去看你哦!”说着红了眼圈低下了头,半天才抬起了头,对着其良凄然一笑:“可是我又是多么盼望你考上,多么盼望你有出息呀!”
其良默然,他又能说什么?过了一会,就听小娥又说:“你心里还在想着杏儿吧?唉,杏儿真有福气,不像我,就这个命……”
其良说:“你不要胡说,人家都是结了婚的人了,传出去不好!”
小娥幽幽地说道:“我晓得你的心事,可是你为什么不早跟她说呢?你早说了,说不定杏儿就是你的了!”
热气腾腾的面端了上来,肉丝面,在那个时候已经是很奢侈的吃食了,可是两个人却都吃得没滋没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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