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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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一年，其良要上大学离开家乡的前夜，他找到了腊月。闪舞网对腊月说出了他的担心，因为他就要出远门了，所以希望腊月能帮他的忙。其良最后说：“腊月，你跟杏儿闹得不愉快，我也晓得你不是针对杏儿，所以你也不要去计较她，她也够可怜的了。我也晓得你是个热心肠的人，原来又跟杏儿那么要好，亲姐妹一样，我又没有别的能信得过的人，所以我只有托付你了。要是真的有什么事的话，你就去找我中学里的吴老师，我都跟他说好了的，他知道该怎么办。腊月，这件事就拜托你了，好人总有好报！”腊月说：“你就放心吧，其良，我跟杏儿原本就很好，何况又是这样的事，你找我算是找对人了。你就在外面好好念书吧，将来混得有出息了，也好让我们沾沾光哟！”杏儿要去给她的姆妈做“满七”上坟的头天晚上，在和其良的妈妈王阿婆聊天的时候，说的那些半明不暗的话，王阿婆当时就觉得不吉利，也就留了个心眼。第二天早上，杏儿带着得儿就要上山的时候，王阿婆见她嘱咐她的弟弟来友时的那些话，还有那等神情，王阿婆的心里就更不安了，因为她记起了儿子跟她说过的话，要好好的照顾杏儿，注意看着她不要做傻事，可她现在又不能说什么。见杏儿母子上了渡船过了黄村河，又向山上走去，直到看不清人影，王阿婆也就过了河，走到了山脚下，她也就没有再走，而是躲在了一篷茅草的后面。等了一段时间，杏儿他们就下山来了，王阿婆一时却没敢动，只是远远的轻手轻脚地跟在后面。果然，杏儿她没有再坐船过河返回家中，却是沿着那条圩堤一直走到了黄村闸上。王阿婆只好藏在了一块大石头墩子的后面，悄悄地盯视着。杏儿一开始的时候坐在一块石头上发呆，后来又见杏儿站了起来，在江堤上走来走去，走去走来。当她面对江水站着的时候，王阿婆看见杏儿在用手抹脸，像是擦泪的样子。王阿婆半蹲在石头的后面，脚都麻了，可她还是不敢走出来动一动。后来，王阿婆看见杏儿拉着得儿在说话，还用手对着江水比划着。王阿婆心里就是一紧，她也顾不上多想，拔腿就往村上里跑去。当腊月、大国他们上气不接下气跑到黄村闸江堤上的时候，堤上已经是空无一人。“不好！”腊月大叫了一声，拉着大国就向江堤下跑去，可是江面上除了江水，就只有几只水鸟在低低地盘旋。“杏儿呀！”腊月一屁股坐到了地上，哭了起来。“哎，哎，你先不要哭，快起来！”大国一只手拉着腊月，另一只手指着下游几十米远的地方说，“你快看！”腊月急忙爬了起来，她朝手指的方向看去，见下游不远处正有一条小渔船逆着江水奋力向上划着，船头上还站着一个人，在指指点点地嚷嚷着什么，在船头的不远处，仿佛有一点黑色的东西随着波浪在晃动。“快走！”两个人急急向下游跑去。可是到了和那条船齐平的时候，俩人都是干着急，帮不上忙，虽然俩人会游泳，但欲没在江里游过。腊月向两边看去，见附近还有一条小渔船，主人也不知道到哪里去了，二人也不管三七二十一就跳了上去，驾起双桨就向那黑点摇了过去。两条船几乎是同时到了那黑点边，腊月一边大喊着大国用力摇，一边就去抓那黑点，原来是一上一下浮动着的头发。人被轻飘飘地提出了水面，正是杏儿！可是杏儿的手里还抓着一个孩子，越离开水面腊月就越是提不动了，另一条船上的人就过来合力把母子二人拽上了船，可是杏儿母子俩却躺在船板上一动也不动，杏儿的手还是那样紧紧地抓着得儿的手，真应了她自己说的：不管在哪里，她都要照应他一生一世！

    腊月见两个人都一动不动，顿时慌了手脚，不知道怎么办是好，还是那个船老板有经验，他想把杏儿翻过来，可是杏儿的手又抓着得儿不放，又不好硬掰，他只好招呼自己船上的另一个人一起面对面蹲下来，把杏儿母子俩同时翻了过来放在了腿上，慢慢的压着往下控水，水控干净了，船也到了岸边，可是两个人还是没有醒过来。闪舞网船老板就说，他们是在水里的时间太久了，赶紧送卫生院吧，能不能活过来，就看你们抢不抢得上时间了，要快！这时王阿婆也已等在了岸边，听见船老板的话，就说：“腊月，你们大家帮忙着把人抬上去，我去借板车。”说完就一阵风走了。等到人们把杏儿母子俩抬上公路的时候，王阿婆也正好把一个木头架子的板车拉了来。那个时候机动车辆不多，等在公路上拦车，不但要耽误时间，而且还不一定有准头。借车的那户人家听说是这样的事，二话不说就借了车，还相帮着把车送了来，另外还放了一床棉絮在车上。于是大家就把杏儿母子放到了车子上，一路小跑着往乡卫生院送去。到了卫生院，杏儿已经被颠簸得醒了过来，仄着身子吐了几口水，又闭着眼睛躺下了，可是得儿还仍然昏迷着。医生们就把两个人都分别放到了床上，杏儿已经醒过来，知道已无大碍，就关上门抢救得儿。这个时候腊月才想起了其良叮嘱的话，就对大国和王阿婆说：“你们看着点，我去找吴老师。”说完就走了。等到吴老师随着腊月来到乡卫生院的时候，得儿已经苏醒了过来。吴老师是认识那位主持抢救的医生的，就听那医生对他就：“这真是一个奇迹啊！孩子在水里浸泡了那么久，还能生还，真是命大福大！哎，对了，他们是你什么人啊？”吴老师说：“这还是你们的医术高明，真的非常感谢！谢谢谢谢！哦，他们是我学生的亲戚，他去外地上大学去了，没在家。”说着话的工夫，大家就一起走进了病房。杏儿侧着身子斜斜地躺在床上，两只眼睛微微地闭着，脸色白中透青，湿漉漉的长发东一绺西一绺地耷拉着。得儿头枕着她的手臂，仰躺着。得儿的两只眼睛却睁得大大的盯着天花板，一动也不动，仿佛傻了一般。众人都停止了说话，默默地看着这娘儿俩，脸上都露出了悲凄，好在两个人都活了过来，这是不幸中的大幸，于是大家又都悄悄地松了一口气。吴老师举起一只手轻轻地摆了摆，示意大家不要说话，接着又拉了腊月一下，用手指了指门外，大家又都跟着他慢慢的退了出来。到了走廊中，吴老师说：“你们是做了一件世上最大最大的好事，我想杏儿和其良他们将来都会好好的感谢你们的，这里我就不多说了。现在已经没有什么大事了，以后的事就交给我吧，你们就回去吧，都忙！不过——”吴老师停顿了一下才说，“我要跟你们打个招呼，千万不要把这个事情说出去！为什么要这样？回头你们仔细想想就知道了。唉！一个女人活在这个世上不容易，这个女人又带着个孩子，而且这个带着孩子的女人还没有了男人，你们就替她想想吧！”当吴老师把杏儿母子俩送到平天市的时候，已经是第五天的事情了

    其良看见杏儿的时候，女人那无助而又哀婉的眼神，让他心痛不已。得儿已经恢复了不少，但还是有点呆滞的样子。其良问侯了吴老师，自然是感激不尽。晚上大家在一起吃饭，气氛很沉闷，其良和吴老师都不敢多说话，怕哪句话说错了会刺激到杏儿，一顿饭也就这样草草结束了。晚上，其良把吴老师和杏儿他们都安排在旅馆里休息，自己却在大堂里待到差不多凌晨才回宿舍。第二天，其良早早就赶到了旅馆。没过一会儿吴老师也起来了，他对其良说，他今天就得回去，学校里还有好多的事。其良说：“吴老师，您是我老师，太多感谢的话我就不说了，总之您受累了！我回去的时候一定去看您！这样，我送您到车站吧。”吴老师说：“不用不用！我又不是不知道走。你还是好好的陪陪杏儿吧，多开导开导她，再不要出什么事了！通过这几天的接触，我觉得她是一个好女人，就是心事太重，你要帮助她走出心理阴影，重新树立一个健康的人生。”上午，其良打算陪杏儿他们出去转转玩玩，可是杏儿说，她哪儿都不想去，再说了，其良念书重要，他要是为了她耽误了念书，她就只有走了。“你放心吧，我真的没事了！”杏儿说。其良知道再也不好违逆她，就说：“那好吧，我就去上课，其实我也知道你没事，就是心里放不下。你既然要我好好念书，就不要让我为你担心，自己要好好的，晓得不？”“嗯！”杏儿应着。其实其良哪有心思上课，老师讲课的声音只是轻微地撞在他的耳膜上，不知所云，他在想着自己的事情。第一，必须要给杏儿找个安身的地方，总是住旅馆可承受不了啊。第二，也是最重要的，得给杏儿能够尽量忘记过去的生活氛围，让她有事可做，重新找回自信，并且有个念想……待到下课，其良再也无心做其他的事，就直接去找周教授。周教授，年近花甲，是研究古文字和古汉语的专家。他为人谦恭和气，乐善好施。其良虽然才到这个大学不久，但和周教授却十分投缘。其良说：“周教授，我有事求你！”周教授笑了：“呵呵，怎么这样客气，有事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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