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唯一喜欢的，就是爱舞文弄墨的陵汉，尤其在找了个当小学老师的老婆李静后，整个南通镇，陵碧落是那个年代几千户家里唯一一个独生女，全因为陵汉和李静优生精养的前卫思想。
别人都笑，但老太太支持。
两代人对陵碧落抱着很大的期望。
果然，从小就受到书本知识熏陶的小落，锻造出一身诗书画卷般的气质，明明是偏远小镇上出来的，她却如大家闺秀一般，琴棋书画样样通，往那一站，就是山水。
这一世，小落不是上一世的小落了，但老太太对她的期望和感情，却是从她一出生就投注了上去的。
二房一家三口失踪十一年，老太太的心也沉寂了十一年。
老太太的哭声渐小，呜咽着，“老天对你太薄情，怎么你好了，你爸妈就不见了……孩子，我可怜的孩子，奶奶让你在外边长大了！”老太太心疼得像被割裂开，一想到一个痴傻的小女孩，没了父母，不认得回家的路，她想都想像不出要受多少苦，才能长到这么大。
见她哭够了，陵老爷子开始出声安抚，他知道孙女在这方面嘴特笨，受不得人煽情。
“大妹子，都过去了，不要伤心了，小落爸妈是为她走的，换来了她安然无恙地长大，现在她病好了，没有人能欺负她，往后要想看到她，就天天可以看到她……”
话没说完，菜园子门口传来一道尖酸的骂声。
“老太婆你发什么神经啊！大过年正月里的，你哭丧啊哭！死了爹还是死了娘啊？好不容易家里来点喜气，都要被你给嚎走了！一屋子的客人，马上都要饭点了，也不晓得帮点忙准备下饭菜，把你儿子累死了，看谁给你养老！”
张桂英一手提着几个萝卜一把青菜，一手叉着腰，一双利嘴把老太太骂了个狗血淋头，把门口几只母鸡吓得往边上跑。
陵老爷子皱眉，小落她奶奶过得就是这样的日子……
章子夏姐弟没说话，这是陵家的家事，再是看不过，他们也不适合插手。
老太太哭都没把厨房里的陵刚给哭出来，倒是张桂英这尖厉的骂声，把陵刚给惊出来了，他对媳妇这声音特别敏感，炒菜的声音再大，他也听得见。
因为媳妇和老妈吵架，他头会疼。
拿着锅铲一出来，他一副慌忙拉架的姿势。
“怎么了？怎么了？”
看看提着菜依旧威武的媳妇，再看看眼眶通红的老妈，陵刚急了，媳妇平时就是骂得再厉害，老妈都没这样过。
老妈的脾气一向能忍，这次居然给媳妇骂哭了！
他难得声音有些重，“你干了什么？咱妈又哪里做不对了？大过年的，你闹成这样你到底要干什么？”
张桂英一听不得了了，这陵家的死鬼居然敢这样对他说话！
直接提着手里两个萝卜一把青菜往陵刚脑袋上砸过来。
“干了什么你没耳朵吗？站厨房里都听不到吗？大过年的，你也晓得大过年的！谁家不喜气洋洋的，她却在客人面前扯开嗓子哭丧一样的嚎，整整嚎了半刻钟，这是想把客人给气走了，把坟里的人哭出来坐一桌吃饭呢！我说几句还不得了了！”
“啊？”
陵刚被青菜砸了一脸，两个萝卜倒是被稳稳当当接住了。
忐忑地看了眼老太太，小心翼翼地问。
“妈，您怎么了？您还认得我是谁吧？”
他生怕老太太呆呆看着他，来一句“你是谁”之类的话，听很多城里人说，到了这个年纪，老人有三成都得老年痴呆，他妈这几年特别不爱说话，有时候做的事都怪怪的，媳妇骂也没什么反应，莫不是一早就开始往痴呆这方面走了？
张桂英没好气冷哼，“我可是话放这儿了，老太婆要是痴呆了，我可不养！”
凭什么老太太就得一直放他们家养？
明明三家就他们家更差，陵志在市里买了房都不接老太太过去住，陵秀那个狼心狗肺的，嫁了好人家了就连亲娘都不管了，明明一句话的事儿，就能让陵刚也到市里搞份高工资的工作的，陵家果然都是些黑了良心的！
陵刚这死鬼也是，屁点事都争着老太婆，她真是瞎了眼才嫁到他们陵家！
老太太几不可闻地叹息了一声，手紧紧抓着陵碧落，看着陵老爷子道。
“老哥，谢谢你带小落过来。”
不用介绍她也能猜到，小落这些年不是一个人，肯定是被这位老大哥收养了，不然恐怕早就没在这世上了。
缓缓地站起身，老太太十一年里，难得露出这样郑重的神色，她喊道。
“老二，老二媳妇，你们过来，我给你们说件事。”
“你又发什么疯啊？”
张桂英脱口而出，这老太婆做的事就没一件她看得懂的，怪得很，说是老年痴呆她还真信，自然也不把老太太的话当回事。
可没想到，从来不跟她计较的老太太，突然一转头，那双混浊没有光彩的老眼顿时一厉，冷声喝道。
“听不懂话吗？我让你们给我过来！才十一年，我的大度就已经让你们连长辈的态度都不知道了吗？”
浑然天成的威严，让陵刚和张桂英双双愣住。
好多年没见过这样的老太太了……
张桂英蓦然地想起了十多年前她嫁进陵家时的情景。
那时十里八乡都夸陵老太太是个能人，陵家老太爷走得太早，她一个女人，在那个年代拉扯着四个孩子长大就很不容易了，可她还让其中的三个孩子都读上了书，别人家里愁着吃穿的时候，她开始收罗着旧书，教孩子学知识……
后来……除了老大和她两人没什么学问。
二媳妇当了老师，老三办了建材公司，女儿成了官太太。
那时候，老太太就是陵家几个兄弟姊妹心里的精神支柱，是严母，是严师，每说一句话，整个家里是没人敢反驳的。
可再后来，二房一家三口带傻子侄女出远门治病，再也没回来过，老三开始发家了，就嫌弃老家搬市里去了，老四嫁了人就不认娘家了……
当初她同意养着老太太，就是念着她年轻时的传说，是个能人。
可那时的老太太，跟口凉茶一样，没心管家了，于是家里也开始没起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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