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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易小说 > 大树底下难乘凉(副小姐) > 44.最脆弱的时刻(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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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接上章)

    于是她强逼着自己翘起唇角,一边鼓励着自己:“别哭,要笑。你要笑。哪怕是假笑,只要笑得够久,假的也能成真的。”

    于微笑中,她看到,有人冷漠地走开;有人一脸鄙夷地窃窃私语;还有些人,则带着和她一样虚假的笑容向她靠过来,又于靠近后,露出一副狰狞的面孔。而,不管是这些笑着的,还是那些连看她一眼都嫌脏了眼睛的,她都能够清晰地从他们的眼里读出他们对她的判决。

    他们在说:“贱货!”

    他们在说:“Bitch!”

    他们在说:“看她那骚样就不是什么好人!”

    他们说:“离她远点,那种人,黏上就脱不了手……”

    于是,她笑了。这一回,是真实的、发自内心的笑了。因为她知道,她终于安全了。

    人之所以会害怕,是因为他在乎的东西太多。如果一个人什么都不在乎了,自然也就没什么是能够伤害到他的了。

    ……

    从光怪陆离的梦境中挣脱出来,朦胧中,颜欢看到,咫尺距离外似乎有张脸。于是她笑着推开那张脸,道:“别吓我,我可什么都不怕。”

    “知道。”

    她以为是梦中虚影的人脸,竟于忽然间回应了她一句,且还伸手过来反握住她的手,将她的手塞回被中。

    顿时,颜欢一下子清醒过来,瞪大着眼,看着那张隐在暗处的脸。

    “析总?!”

    既便这张脸隐在暗处,叫人看不清五官,但这声音,却还是叫颜欢认出——这人是析斯亦,她命中的克星。

    想到那人,颜欢只觉得胸口一闷,脑海里立时闪过那人眼中毒针一般的鄙夷。

    “你……”

    她刚要惊坐起,却被析斯亦给按了回去。

    “你发烧了。”

    话毕,他的手就那么自然地搭上了她的额头。

    这意料之外的肌肤相触,不由令颜欢闭了闭眼,心头蓦地升起一阵难以遏制的渴望。

    她一直都知道,其实她有很严重的肌肤饥渴症。所以她才总克制不住地想要去碰触别人。偏偏这又不是国人的习惯……所以,她才会在析斯亦和很多人的眼里,落下那么个轻浮浪荡的形象。

    想着如果她任着性子去回应他的碰触,而他眼里可能会有怎样的嫌恶表情,颜欢便自嘲地微笑了一下,然后睁开眼。

    只是,她还没来得及做出决定,便听到有个声音在门外叫了一声:“二爷。”

    那是如意的声音。

    于是,不用她在自尊和贪念间挣扎,析斯亦那里就已经收回了手。

    可莫名的,颜欢发现,心头掠过的那阵失落,竟比她预期的还要沉重得多……

    析斯亦扭头看看身后关着的房门,又回头替颜欢掖了掖被角,这才站起身,过去开了内室的门。

    门外,有隐隐的灯光泄进来。如意压着声音对析斯亦说了些什么,便听析斯亦道:“不用,我来……你去……”

    断断续续的话,叫颜欢听不真切。

    直到发现门上锦帘的图案在旋转,颜欢才反应过来,这会儿她正头晕目眩着。于是她这才想起来,昏睡过去之前,她似乎是在发烧。

    而,那如梗了一个鸡蛋般的喉头,还有那感觉紧绷的脸颊,则又叫颜欢知道,她大概是哭了……

    她赶紧从枕下掏出三奶奶给她的那面玻璃小银镜,对着那案几上的微弱烛光看了看自己的脸。却只见镜子里的自己青白着一张脸,那并不怎么浓密的眼睫毛,这会儿看着依旧还是湿漉漉的。

    显然,析斯亦是被她梦里的哭声给惊醒的。

    而虽然此刻那些梦境仅只剩下了一些残影,她依旧还是记得,梦里的她一直在逼着自己微笑。她并没有梦到她哭了……

    可她居然还是哭了。

    她有多久没有哭过了?颜欢想不起来了。自从八岁那年从寄养家庭里逃走,却又被亲生父母送回去后,她就对自己发过誓,这一辈子再不会掉一点眼泪,更不会再让任何人看到她的眼泪。

    所以,此时的她只觉得一阵无地自容。哪怕那仅只是梦哭,她也不愿意让人看到……此时的颜欢无比后悔,不该贪恋析斯亦这卧室里的温暖。

    她满心懊悔间,析斯亦掀着帘子进来了。

    见她居然呆坐在那里,且手上还拿着面小镜子,析斯亦不禁一皱眉,赶紧走过去,将手里的药碗放在榻旁的高几上,又从她的手里拿开那镜子,将她按回被中,道:“怎么起来了?当心冻着。”

    他这关怀的语调,不由令颜欢默默一眨眼,然后挣扎着推开他的手,咧着那八颗牙的制式微笑,对他笑道:“真是对不住,没想到会半夜发烧,倒惊扰到你了。我现在已经好多了,我看我还是回……”

    那假假的笑容,忽然就刺痛了析斯亦的眼。

    他的眼眸一沉,不由分说地将她按回枕上,又拉过被子密密盖好她,低沉着声音道:“别胡闹!大夫说了,你不仅是受了凉,主要还是受了惊。”

    这低沉的声音,倒像是原来的那个析斯亦了。

    颜欢愣神间,一时失察,便叫析斯亦将她重新塞回了被窝。

    直到将她塞回被中,析斯亦抬眼,这才看到颜欢正愣愣地看着他。

    那种仿佛小动物般的彷徨眼神,不由就令他心头一跳。于是他一弯腰,将两只手撑在她的枕侧,凝视着她的双眼道:“我不是有意要侵犯你的隐私。不过,好歹我也算是学过一点心理学。你不应该总那么压抑自己,有点情绪上的宣泄,对你有好处……”

    于是,颜欢便知道,她不仅哭了,似乎还说了些什么不该说的话。而且还正好被他听到了。

    顿时,她有一种无从遁形之狼狈。

    “梦话你也信?!”她打断他。

    析斯亦居高临下俯视着她,“Freud说……”

    而,没等他说出那弗洛伊德大师是如何解梦的,颜欢就已经恼火地一推他,“说话就说话!你不觉得你这姿势太暧昧了点?!”

    便是析斯亦的脸依旧处于灯影里,颜欢还是感觉到,他的眼眸里似有什么东西飞快一闪。

    “Freud说……”他坚持说道。

    再一次,颜欢没容他把大师的话说完,便恨恨开骂道:“弗洛伊德就是个大骗子!我就只是发烧做梦罢了,就算说了什么,那也是梦话,全不能当真……”

    析斯亦默默凝视她半晌,然后才以平缓的语调说道:“你这是恼羞成怒吗?”

    颜欢:“……”

    直到这时她才发现,她确实是在恼羞成怒。

    而,更让她没有安全感的,是那撑着手臂君临在她上方的析斯亦。

    他那处于暗处的眼,不由就令颜欢的心头一突,下意识里往一旁扭开头去,道:“你坐好了说话!”

    析斯亦盯着她的侧脸又看了两秒,这才收回手臂,坐直了身体。

    颜欢不想以这种躺着的弱势姿态跟他说话,便想要撑起手臂坐起来。

    析斯亦见了,又想要伸手来阻拦。可看到她的眼神后,他便又默默改了主意,回身从衣架上拿过他的一袭大毛衣裳给她披上,又仔细地用被子围拢了她。

    那样的细心,不禁叫颜欢一阵诧异。

    析斯亦则又回过身去,从那高几上拿过药碗,递给她道:“喝吧,现在应该不烫了。”

    颜欢暗含警惕地看他一眼,又皱眉看了看那碗黑乎乎的药汁,然后一闭眼,摒着呼吸把那药汁给灌了下去。

    她这孩子气的模样,不禁令析斯亦的眼尾微勾了勾,便拿过一旁早备好的果脯递给她。

    那酸中带甜的果脯不仅没有压下那药汁的苦味,倒引得颜欢一阵作呕。

    析斯亦赶紧拿过水壶给她倒了杯清水。

    颜欢抢过清水一阵猛灌,才好不容易压下口中的药味,却是总感觉嘴里味道不对,便又伸手跟析斯亦要了一杯水。

    眼见着她连喝了两杯水,居然还想要第三杯,析斯亦便伸手拦下她,含笑道:“药效都要被你冲淡了。”

    颜欢偷偷从眉下瞥他一眼,又犹豫了一下,才问着他道:“我……真说梦话了?”

    析斯亦顿了顿,才冲她点了点头。

    “……说什么了?”

    析斯亦默默凝视着她,直看得颜欢一阵心虚,便下意识地避开了他的眼。

    偏她有个习惯,越是心虚就越要假装理直气壮地跟人对着眼。于是仅一秒后,她又再次直直看进析斯亦的眼里。

    析斯亦的眼眸原就生得极黑。这般直直看过去,便只见那案几上的烛火,像是在他瞳仁中跳动着一般,看着竟似有一种催眠的效果。

    颜欢见了,心头莫名一悸,忙不迭地再次避开了眼。

    只听析斯亦道:“其实你也没说什么,就是又哭又笑又闹的。”顿了顿,他以平静的语调又道:“跟你平常也没多大区别。”

    颜欢:“……”

    他这算是在安慰她,还是在糊弄她?!

    “人嘛,”析斯亦弯腰从她手里拿过那只空了的水杯,“生病的时候总比平常更容易多愁善感……”

    他的话音一顿,却是忽然伸过手,抹去她唇角处沾着的一点药汁,这才接着又道:“这不算是什么弱点。只要你内心里是坚强的,就算被人看到掉了两滴眼泪,也没什么好丢脸的。”

    颜欢:“……”

    就算被他这么安慰着,她也不愿意被人看到她有那样脆弱的时刻。

    特别是被他看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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