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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恒与沉皎将这三人抬进厢房歇下,容恒劝沉皎回去睡觉,他去找找喝醉乱窜的容宣。沉皎道是不必瞎找,人指定在竹北院待着,用脚趾头想想也知道。
容恒心里是有些埋怨明义的,作甚要多提这一嘴,他家相国喝醉了超级难哄,若与萧琅有关肯定更难哄!
沉皎却宽慰似的拍了拍他的肩膀,说秦酒后劲大,说不定容宣已经不知天地醉在梦中了。
“但愿如此罢。”容恒撇了撇嘴,深觉他家相国这个酒量实难揣摩,有时一爵即倒,有时饮一坛都能脚步稳当地自己从南市走回相舍。“他可能在竹北院睡下了,我拿件衣裳再去。”
待他找见容宣时,那人正屈膝倚坐在红叶树下,双手搭在膝盖上,歪着头看着天,手里拿捏着一枚红叶转来转去,看着好似是醉了,又好似清醒着。酒坛倒在一边,酒水洒在寸厚的落叶堆里不知流向了何处,却在铺陈的袍袖上氤氲开一大片痕迹。
他上前蹲下扶起酒坛,也抬头看着天,又看了看容宣,心道这人在看什么呢,天上长了朵花不成?
“阿恒啊……”
容宣突然唤了一声,给容恒吓了一跳,“怎么了相国?”
“她为甚不搭理我?”容宣扔掉红叶,有点委屈。
又开始了,又开始了。
容恒赶紧坐下来给他顺毛,“谁敢不搭理相国?阿恒把他头拧下来!”
“琅琅……她不搭理我,你不能拧她的头,可以拧我的……”
“不敢不敢!”容恒暗恨方才大意了,“先生怎会不搭理你,先……”
“叫小君!”容宣扭头瞪了他一眼。
“是是是,小君怎会不搭理你,她只是太忙了。”
“是啊,”容宣摇晃着站了起来,踉踉跄跄地往屋里走着,容恒去扶他却被甩开了手。“快两年了,她一人在外该有多累……也该回来看看我了,看看我一个人心里有多苦……”
“小君忙完指定一早便回来看您!”容恒赶紧安慰他。
“哼。”容宣似是嘲讽地笑了笑,面容藏在阴影里看不清额外的表情。
他伸手推开门,木门发出“吱呀”一声响。月光穿过缝隙照进去,投下一条细长的光带,像是将屋子劈成了两半。容宣踩着清辉走进去,晃晃悠悠地走至床边,在床上坐了下来。
萧琅留下的道服依旧叠得整整齐齐地放在原处,只是上面多盖了一张软布,是容宣扫洒时怕落灰盖上去的。
见容宣盯着那衣服发呆,容恒站在一旁不敢出声打扰,他也不知道这人到底醉是未醉,看上去不甚清醒。
容宣屈膝抱着膝盖,将脸枕在膝盖上看着那套道服,忽然问道,“她果真还会回来吗?”
“那是自然,您怕不是忘了小君留给您的字条?上面明明白白地说了她一定会回来的!”容恒拍着胸脯为萧琅作保。
“我可不信她的话!”容宣冷笑,声音里带了些许恨意,“她骗我的还少吗?不是说阴阳家撒谎会遭天谴吗,我看她说了这些年的谎话活得比谁都滋润!”
容恒挠了挠头,这话他可没法接,不管帮谁说话最后都是他倒霉,遂选择继续保持沉默。
“她惯会拿话搪塞我、欺骗我,当我不知道吗!阴阳家没一个好人!”容宣愤愤不已地捶了下床。
容恒闻言大惊,上前捂住他的嘴,“相国您冷静一下,可不敢瞎说嗷!”
容宣似乎也意识到方才失言,悻悻地扒拉掉容恒的手,继续盯着衣裳发呆。他忽然掀开软布,将衣裳拾起来抖开,仔细端详着上面云鹤振翅的纹路,回忆起穿在萧琅身上时鲜活欲飞的模样。
容恒低头,从地上捡起一块竹简。他走到门口趁着月光打量着上面的字,看上去不像是东原现行的文字,便有些不太认得,于是拿过去递给了容宣,说是从衣裳里掉出来的。
容宣接过去皱着眉头看了许久,又走到门口就着光亮看了半天。容恒好奇地问他看出什么来没有,他没好气地剜了一眼,“我醉了,看不清写的甚……你可是又偷懒不读书了?怎地连这个也认不得,你也醉了?”
“啊这……”又关我事了?
容恒很是无语,他将竹简塞进容宣的衣襟里,抱起床上的道服拉着容宣回房睡觉。
“不睡!我又没醉!”容宣甩了两下胳膊没能甩开,自暴自弃地倚靠在了容恒身上。
“方才您还说自己醉得看不清字了!”容恒拖着容宣往前走,只差跪下来求他了,“相国赶紧睡觉去罢,不然明天起来又该喊头疼了。”
“我现在不疼,我不睡!”
“明天会疼的。”
“月亮不睡我不睡!”
容恒真想给他一巴掌,但又不敢,只能又哄又吓地将他一路拖拽着回寝室。
两人回去后见沉皎站在门口等着,容宣又去摸九霄环佩,说是要与沉皎比剑,沉皎赶紧跑了。容宣又问龙非去哪儿了,容恒赶紧说那三人早就睡下了,容宣却非要喊他们起来再来一坛。
容恒连哄带骗地磨叽了大半夜,终于劝得容宣安分地躺上了床。他将道服盖在容宣身上,起身时却被扯住了衣袖,顿时大惊失色,还当这人又要开始,结果容宣只喃喃念了两个字便松开了手。
次日一早,伍瑾等人早早地告辞离去,容恒送走三人后坐在树下发呆。忽而听见容宣高声喊他,他应声起身推门进去。
进门便见容宣两手提着道服抖着,抖完又铺在床上挨着缝隙摸。见他来了,容宣回头问他这衣裳里还有没有掉出过别的东西。
“只一片简,再无旁物。”容恒不止看了衣裳,还提着灯沿路返回竹北院检查了一遍,确实没有发现遗落了其他物件。
容宣停下手,又将竹简拿出来琢磨了一番,百思不得其解。容恒凑过去,问他上面写的是什么,怎地看着不像是商朝的文字。
“此乃阴阳家小篆,正面写的是‘文陵’二字,背面写的是‘文乃天下文士之首’。”
容恒寻思好半天,一天头绪都无,“那……这是何意?”
“问得好!”容宣鼓励似的拍了拍他的肩膀,接着说道,“不知道。”
“相国您可真幽默!”容恒觉得自己这辈子都没现在这么无语过。
容宣确实不知萧琅留这简是为何意,他琢磨了好些日子,却并没有琢磨出个结果来。
六月末,宫内发出了一道诏令,言明宗室窝藏公子要、公子珉与公子陈三人,按律当杖且流,权越君私采丰县与蠡县两处黑金矿,冶铁治兵意图谋反,违抗王令私逃出城,忠义两失,按律当斩。
国人对于宗室的下场表示意料之中,无有讨论价值,但对于权越君之判决却是大为震撼,犹如一滴水无意中闯入了热油锅。
权越君自告假后便再未踏出家门一步,众人听闻他主动请求搜家时纷纷夸其“长于自省,明而有节”,于轰烈流言中挺身而出非君子不敢为。
正因这番作为,市井之中不乏有人帮他说话,力证其与私藏公子、冶铁囤兵之事无关。尽管他们并没有证据,却依旧信誓旦旦,只因相信权越君的声望与作为。
如今此诏一经发布,言之凿凿之人顿感脸上无光,他们根本不相信权越君的罪名竟然坐实了,人还跑了。想来那日容宣与范子兴查检东坊时他好像还在府中,怎地刚过几日便自家中消失了?
不止国人沸腾,宗室内亦是炸开了锅。
平伊君顾不得所谓的体面,于家中对权越君破口大骂,似是从未想到德高望重的兄长会抛下他们远走高飞,更想不到他们私藏公子不过是出于当时的同情心,而权越君却是想要谋反。
宗室一时亦分不清究竟是他们那年微妙的同情心最终暴露了权越君谋反的野心,还是权越君谋反的意图暴露了宗室暗中维系多年的秘密,只是最后却心有灵犀地一齐将矛头指向了权越君,认定他为颠覆东原宗室的罪人。甚至与他相比,容宣也没有那么讨人厌了。
对于此,姜妲的反应很是平淡,似乎知道权越君的去向,因而并没有派人大张旗鼓地去追捕他,而是又发了一条诏令赏赐万通商行与商行大当家师驷。其竭力称赞师驷发现黑金矿并举报有人私自开采的功劳,给予了他许多实打实的好处。至于好处具体是什么却无人知晓,只是见师驷脸上笑开了花,小胡子要翘到天上去。
师驷得了好处也没有忘记去相舍谢一谢他的容财神,夤夜到访与容宣秉烛夜谈,凌晨走时两人默契一揖,似是达成了某种协议。
这些动作容恒一概看不懂,他只是奇怪,他家相国究竟哪来这么多门路,怎地能认识这么多有头有脸的厉害人物。沉皎笑他痴呆,俗话说人以群分,相国既是厉害人物,认识的朋友自然也不落凡尘。
容恒深觉有理,却是对他没有好脸色,因他又与舞湘混到一起去了。
很快便至流火七月,首日,姜妲颁布了第三道诏令——
为容宣封君,食陵阴邑,号“文陵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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