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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来这舆图买卖就不好摆到明面上,平日都是到里间偷偷验看交易的,因连着几日无客登门,吴掌柜就松懈了些,没想到好巧不巧被人撞见,心虚之下就作势伸长手撑开巴掌挡住钱瑶手上的舆图。
门口的男子见到这副滑稽的画面不由得嗤笑一声,背手走上前来。紧跟着一个低头含胸的小厮。
那男子约莫十七八岁,身长挺秀,头发束在头顶只盘了两圈,用中间饰了颗椭圆白玉的石青色发带缠住,还垂了一半的发尾在脑后,着淡青色绣竹叶窄袖圆领袍子,四指宽绣翠鸟振翼腰带上悬挂一块缀水玉珠绿流苏的白色佩玉,整个人看起来爽朗清举,天质自然。
虽然钱瑶对绫罗绸缎没什么研究,但她从男子衣服上的精致刺绣和头上身上佩戴的两块玉看出了这个男的应该很有钱。
随着他脚步的靠近,钱瑶看清了一张比这身的装扮更惹人瞩目的脸:
肤若冰凝,剑眉入鬓,凤目修长,鼻挺如峰,唇若粉樱。精致唇角微翘,似春日繁樱纷落至澄净雪水中,激起微微涟漪。
炎炎热浪,竟似被那一抹澄净的笑容驱赶得不知踪影,像让人喝了一杯冰凉的薄荷柠檬水,熨帖心脾沁爽无比。
钱瑶心跳如擂鼓,莫名地对这人产生一种……奇怪的感觉。见到帅哥有反应是正常反应,不丢人,这点她承认,但她不会承认自己嫉妒人那男人的美貌。
“要价多少?劳烦店家帮本公子包起来。”青衣男子轻启薄唇,语气温和,一副理所应当的模样。
吴掌柜为来人的相貌所惊,竟看得有些出神,一时间没有回应。
“不好意思,这副舆图是我先要的。”钱瑶暗暗深呼吸一下,率先回过神平静地说。
最讨厌这种仗着自己又帅又有钱就无视他人为所欲为的浑人。
青衣男子像是才注意到旁边这个堪堪到他肩头高的小姑娘。这小姑娘肤色偏黑,着暗色布衣,头发也梳得歪歪扭扭,其貌不扬,像个一般市井人家的孩子,正手持舆图,瞪着一双黑亮亮的大眼睛,一脸防备地盯着他。
“不知小姑娘是否已付清钱款?”青衣男子像逗只小黑狗般露出玩味的微笑。
“尚未,不过……”
“既然尚未付款,则交易未成”青衣男子不客气地打断钱瑶,又转向柜台那头的吴掌柜:“店家尚可另选买主。此图要价多少?本公子出双倍价钱。”
这时吴掌柜回过神来,有些讪讪,“这舆图价高,要十两纹银,但物有所值!只是确实是这位小姑娘先来的,公子不如等下次……”
“我出二十两!”钱瑶眼也不抬,仔细地将手上的舆图卷起,一副势在必得的表情。
“我出三十两!”青衣男子收起了笑容。
“我也能出三十两!都等半年了好不容易才等到的。”钱瑶像是自言自语,自顾自将舆图放回纸盒,又抱回胸前,脸贴在盒子上,很宝贝的样子。
三十两银子,足够两户五口之家一年半的花销了。“一只眼”生意再好,也不过开业一个多月,哪里就挣到这么多银子?再说哪用等半年,有需要才去订,少则三五天多则十天半月准能到手。吴掌柜正疑惑,却见钱瑶在纸盒的遮挡下对他使了个眼色。
这个眼神不陌生,上次有位富家小姐看上了钱瑶刚好要买的一本绝版史书,非要抬价抢,被钱瑶气得生生把价格抬到了十倍才买下,那时钱瑶也给了吴掌柜这样一个眼神,后来他也大方将多赚到的钱的一半分给了钱瑶。不过上回不过是五十文抬到五百文而已,这次可是几十两银子,万一玩脱了可怎么办,吴掌柜想想有点慌,一时也不知道说点什么好。
青衣男子闻言一僵,意识到自己刚刚的失态,居然跟一个小姑娘硬杠了起来,不应该,实在不应该,瞬间回复寻常状态。
“小姑娘……”男子声音温润如春风,钱瑶抬头望去,只见他凤眼半狭,慢慢地向自己俯下身,唇畔浮起一抹浅浅微笑。那一笑,如月下承露的昙花一绽,魅香四溢,惑人心神,再看看他那双澄澈的眼睛,里头似乎装着世间最纯净的水,将日月星辰的倒影尽数收容。
他靠得那么近,以至于她闻到了他身上带着一种清新又带着体温的复合香味,让人心里痒痒、胸口发闷;钱瑶又刹不住车深陷其中,呼吸一紧脑子一嗡,在重重的心跳声中听到一个温柔的声音在耳畔诱导着自己:
“你年纪尚小,要舆图做什么呢?哥哥瞧你是个美人胚子,可惜眼下明珠蒙尘,听哥哥一言,你用那三十两银子去买些燕窝雪蛤调理身体,再买些脂粉绸缎稍作打扮,日后定能成为大美人,必能嫁得个俊俏的好郎君呢!”
“郎君……像哥哥这么俊俏的郎君吗?”小姑娘一脸痴相地问。
青衣男子见自己快要得逞,不由得笑得有些忘形,挺直腰摊开手掌:“是啊,跟哥哥一样俊俏的郎君。来,把舆图给哥哥。”
“哦……好……”,钱瑶像被迷了魂即刻应承,低头看看抱着的舆图,又像哄婴儿入睡般轻轻抚拍几下,蓦地抬头,换了副脸似地面无表情蹦出一句:“除非你能出四十两!”
男子的笑容一下僵住,再看她,一脸神色清明,哪有半分痴怔样儿。
钱瑶面如冰霜,一本正经道:“掌柜的,这人都使出美男计了,可见是出不起银子。快帮我用红绸把这舆图盒子捆起来,再系个‘双飞彩蝶结’。”
男子身后的小厮看他家公子头一回吃瘪,还是在个丑丫头跟前,想笑又不敢笑,给活活憋得耳红脖子粗,肩头微微一颤,忽见青衣男头略往后侧,立马屏息凝神,整形肃严。
青衣男的脸都快跟身上衣服一个颜色了。想自己从小就仗着美貌游走在女人堆里,从三岁幼女到八十岁老婆婆都能被他哄得服服帖帖有求必应,现居然让一个市井小丫头耻笑了去,还是在旁人面前,真是不能忍,不能忍。
青衣男稍稍平一下气,狭促一笑,薄唇轻启:“小姑娘怎么这么说呢,本公子是看在你皮糙如砂纸,脸黑如锅底,两眼涩无神,身瘦如干柴,衣着如老妇,才好心好意劝你留钱买点燕窝美美容,买点脂粉遮遮丑。如若不然,以后能否找到郎君还难说,更别提俊俏的好郎君了。”
一字一句都在嘲讽钱瑶长得丑以后嫁不出去。其实钱瑶不丑,黑也黑得秀气,明显是养养白就能好看的那种。
只是在青衣男的眼里,世人相貌美丑的评判须以他为标准:长得美的,即是像他这种,或勉强能与他相较但仍比不过他的;其他的就是丑的。
而以他的标准来评判,世上绝大多数人是丑的,钱瑶也因此悲剧地被划分到丑的那组。
“我找不找得到郎君不用你操心,反正不会找到你!”
一语成谶。
谁曾想,这对骂的一幕多年后会重新上演。
彼时,却仍不知彼此间的纠缠,何时才有结局。
而此时,等看到那人示意小厮拿出四十两银票交给吴掌柜之后,钱瑶“气鼓鼓地”跑出书坊,头也不回。
拐了几拐,到一家食肆吃饱喝足后,钱瑶才慢悠悠晃荡回书坊。
书坊里仍是无一个客人。吴掌柜见到钱瑶来,一言不发立马从柜台下面拿出一本书,放到柜台上用两只手指按住,眼睛左瞟右望,确认过安全后,推到钱瑶面前,挑了挑眉毛,眼睛似乎在说“你懂的”
钱瑶对这种故作神秘的操作感到新奇而兴奋。
这不是地下组织的接触方式吗,放心,我懂。
于是淡定地把书拿起来,装模作样翻了几下,在书页的掩护下将夹在里面的一张二十两的银票取出塞到袖中,又假装看不上那书将其放到一边,再在书坊内假装东翻翻西看看,闲逛一圈就走了,出门前还跟吴掌柜对过眼神:合作愉快,下次再来!
出了书坊门,抬头看万里无云的大晒天,捏着袖里的银票,心情倍感轻松愉悦,不禁深吸一口气——
脑子里突然闪现出青衣人那张狭眼微笑的脸,还有他身上那阵清新诱人的暖香。不知是因为晒还是因为想起了那个人,此刻身体居然微微有些发热。
太久没见过帅哥了吗居然让个十三岁还没发育的身体动了情?罪过啊罪过。
钱瑶拍拍有点发热的脸,看到斜对面热闹的布庄,鬼使神差地走了进去,挤在一群女人中艰难地给二婆和自己各挑了两块衣料,经过首饰摊,又挑了一些绒花和发带;回去路上经过张掌柜的胭脂铺,见里面没有客人,就又进去打声招呼顺便坐坐。
胭脂铺此刻没客人的理由很简单,所有商品售罄了。
现在才丑时,还来得及进海州城内进货。进城住一晚,明天城门开再赶回来,不会耽误明天的买卖。
张掌柜见钱瑶提着几块布料,以为她开窍了要开始打扮了。笑嘻嘻问:“阿瑶,你是不是想要点胭脂水粉?”
钱瑶想说不是的,可耳畔又响起那青衣人叫她买脂粉打扮的话,张口就变成了“嗯”。
“那你是想天天擦呢,还是一时心血来潮想学着用一下而已。”钱掌柜拿出他专业的导购经验替她分析。
“呃,我就是一时想玩一下而已,可能买回去就放那里不动了”这话相当真实。
张掌柜思索了下,回到柜台蹲下身翻找了一阵,捧出十来样瓶瓶罐罐。
“如果只是一时兴起,就不用买太讲究的。我这儿有些蛋粉胭脂,什么眉眼脸蛋嘴巴用的都有,都是新来的好货,只是搬运的时候磕着碰着了,不是里面的粉裂了,就是罐子磕破了一点边,卖相不好而已,里面的东西可都是妥妥能用的。卖出去了是不可能了,你若不嫌弃,我就都送你吧。”
钱瑶也时常拿些卖剩得不够标准一份的甜品送张掌柜,这种随意而不求回报的赠送,比拿些故意花钱买的赠送,要更纯粹,更让人受用。
于是钱瑶满载而归。
左手一捆布料,右手一堆妆品,用脚顶开院正好遇见二婆那奇怪的眼神。
“阿瑶,你该不会想去选秀吧。”
------题外话------
青衣人捂脸:“小丫头,怎么不听我劝,总是扮丑,这样谁想娶你!”
钱瑶:“没关系,虽然我丑,但有人瞎啊!”
青衣人:“谁来扶我一下,我看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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