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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指那个傻小子吗？是的。”
小慈的脸色瞬间变得分外难堪，先前她只道是这两人机缘巧合生了一张脸，可是现在魂魄也赤裸裸立在她的眼前……
戏弄她难道就这么好玩吗？前生连带今世一起装疯卖傻地骗她？
难道真的以为换件衣裳就可以彻底变成另外一个人吗？法力那么高强，就不知道把脸也修一修吗？！
一记利落清脆甚至带着三分火药味的巴掌如火钳一样烙在殷其璧脸上。
“要杀要剐，凭君处置！”
其声音之决绝，犹如玉山之倾折。
“啊？可是姑娘，是你打的我欸！”虽然只是一具鬼魂，但殷其璧还是能感觉到痛啊。求妖问路，没问着路不说，还吃一记巴掌，他心里暗暗叫苦。明明自己萌动过的最坏的心思，也不过就是想要买通几句好话，博爱慕者一点好颜色。这个妖怪纵然铁骨铮铮，不屑与自己“同流合污”，也犯不着动手啊。
“是，我先动手的，我赢不了你，你杀了我吧！”少女眼泪先声夺人，俱作桂花飘零。
梦中还魂，突遇妖女讹诈，殷其璧显得有几分措手不及。他乱中救静，重新整理了一下思绪。立刻安抚小慈道。
“姑娘，你看，我与你无冤无仇，只是求你带个路，反而被你扇了一巴掌……那我不记仇，你……也不要再哭了么。等会见着九歌，你……可千万别说是我把你惹哭了……”
听了这番安慰话，小慈眼中泪非但不止，反而愈演愈烈，更加汹涌澎湃。
“啊？？你……你别哭嘛？我……认错了……你不要哭……”
……
“你还哭，还哭！再哭，你试试？”
……
“再哭，我可就要杀妖灭口了！……我错了……”
“那……我陪你一起哭，好不好？”
殷其璧软硬兼施，恐吓又夹杂诱惑，也丝毫减轻不了少女汹涌的眼泪。他终于偃旗息鼓，自败下阵。
大不了，一起哭吗，比试比试谁的哭声高，谁的眼泪多，谁怕谁，哼哼哼！
只是，与小慈“梨花带雨，我见犹怜”的泪容比起来，殷其璧的哭相可谓……天雷滚滚。
殷其璧脸皱得跟树皮一样，眼睛抖得像筛子似的，就是不见泪珠。
小慈见到这个哭法，渐渐抽抽答答，眼泪不想流了，就是……又差点笑呛气。
“你……到底是谁啊？为什么和沈檀长得那么像？”
殷其璧哭得入了戏，正沉醉于此，难以自拔，忽闻“沈檀”二字，一口气又差点呛到阎王殿。
他拍着胸脯，等着眼珠子诘问小慈，“你说谁？”
小慈嗫嚅：“沈檀。”
殷其璧恍然大悟，他摸着脑袋，佯作沉思的样子，以侦探的目光来回扫描小慈，“……你刚刚那么生气，不是因为我啊？！”
小慈被他瞪得有点心虚，“你真不是他？……可你和他长得一模一样，连灵魂都一样。我……认错了。”
“错了？”殷其璧黑着脸，贴近了小慈，“我的脸被你打得火烧火燎的，刚刚还陪着你一起哭泣，枉我一世英名。你一句错了，就可以了？”
“你……还想怎样？”小慈几乎缩到了一起。
“嘿嘿！”殷其璧不怀好意的奸笑了两声。
“等会，见着九歌，说是你把我打哭了……”殷其璧突然像只黏人的猫一样蹭过来。
小慈：“……”
“见着谁？谁把谁打哭了？我可只看见你吓哭了我的小慈。”白樱忽然双手叉腰倚在门口，她并不热情的脸上此刻却挂着一丝魅惑的笑。
殷其璧到底不愧为剑圣，闻白樱之声，便尖叫一声:
“啊！九歌！！”
白樱浅笑潋滟：“怎么，想来吓我？”
殷其璧一下就变得规矩老实了，乖巧的像个小娃娃。
“我一直在人间等你，等了很久……刚刚感受到有你的气息，向……小慈姑娘问路呢！”
白樱方才还笑意灿烂的面孔突然淡漠了，好像春光闪耀了一会儿，万物都已经从冬眠中苏醒，而寒风又突然杀了个回马枪：“不必问了，见过了，可以走了。”
殷其璧立在原地，眼里眸光飞转，心腹中似有千言万语，最终却只是吐露苍白的几句。
“我……在人间，一直在等你。八千年了，生死轮回，世道沧桑，我一直没有忘记你。”
他把“一直”这个词说得格外慢，又格外轻，好像一个刚学会走路的小娃娃手里却捧着一个珍贵的玻璃盏，分外慎重。
白樱径直掠过他，她将目光投在那颗马心上，嘴上轻描淡写的说道：
“你在人间等我，可是我一直在阴间。”
殷其璧嗓音喑哑，似乎吸了一大口历史的尘埃：“世道变了很多，大家都不在了……”
白樱依然是那般淡漠，她的声音似流水一般娟娟淌过，透着丝丝凉意：“也包括你。前一个你，还想杀我……”
“就算他见着我，也想杀我的。”
小慈微讶，当真有两个殷其璧？而这个殷其璧深情款款，似对九歌有缠绵悱恻的深情。
“九歌，你不知道这个世间的凶险，若留我在身边，说不定还能在危险的时刻，助你……”气息张弛之间，殷其璧已洞觉白樱体内附着的九歌的魂魄气息之飘渺。
白樱冷嗤一声：“我是不如之前了，可还不需要你来保护！”
那双清冽的眸子里透射出帝王残存的威严。
殷其璧征住，痴望。他等了八千年，难道不是为了换她回眸一瞬么？
“我曾经为了你，背叛宗庙高祖，却落得身死国灭……”殷其璧以一种自嘲的口吻追忆往昔，然而他的喑哑的声音里又比常人多了一份苍凉，无奈，“可是数千年轮回，也没能叫我忘掉你。我爱你，生生死死！可是每当我觉得我爱你，我也恨你，亡国之恨，灭族之恨，它们像海浪在我的胸腔里翻涌，沸腾……最终那个爱你的‘我’和恨你的‘我’再也不能相容，也就有了现在的我。九歌，现在这个我只是为了爱你而存在，若是……”
“若是我不受，你便会死么？”白樱只用一种漠然的目光斜睨着他，那是一种来自战胜国的国君特有的倨傲。
成王败寇，历史从来无情。
殷其璧讪讪地垂下脑袋，若是九歌意欲杀他，纵然他有力量反抗，他会吗？
“可我不杀你，你不是说了吗？这个世界凶险奇诡，留着你，或许还有用。”白樱庄重地捧起那颗马心，凶狠地撕下一大块肉，淋漓鲜血染红美人薄唇，显得妖艳又诡异。
“你去把那梁上君子，抓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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