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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角……”青面缓缓走过来，打量了两眼痴痴的白角，拨弄开她额上的碎发，手掌贴在她的前额上，淡淡道：“一场春梦？”
一个“春”字真让白角愧杀，偏偏此情此景，偏偏让他撞见！本来清清白白，也让这家伙搅得浑浊不堪。
“年轻嘛，谁不做几场梦，不然这世间可怎么熬呢！”地仙婆婆连忙袒护白角，白角却把头低低地埋下，眼里泪珠若隐若现。
“真……让我说中了。”青面的语气有点纳闷，又似乎在期待着什么，“你认识那个人类？莫非你们……”
“好了好了，女儿家的心思岂能让你们猜着。白姑娘，别放心上，那必是妖精的幻术……”
白角低头不语，青面狐疑地盯着她，心底生着闷气，也不说话。赤珠向来心如磐石，不解人间风情，见他们二者如此，也在心里疑惑。
地仙婆婆思索先前种种迹象，愈发困惑。”那蛇妖并非我乱世林之妖灵，他既然斗胆下阴曹地狱，所救之人恐怕来历也不小吧。”
青面和赤珠听得此话，面面相觑，惊呼：“地仙婆婆竟真不知道有此蛇妖？”
地仙婆婆一撅嘴，不满：“我骗你们作甚？这妖怪说不是我们乱石林中的，就不是。”
“他先前能困住我们三妖，又能只身闯阴曹地府躲过阴兵鬼吏，必定灵力超凡！那么他救的那个人，也必定不是凡夫俗子……赤珠不才，实在想不出人间能有什么人有这等本事！”赤珠困惑不解。
“你们想这么多，还不如直接问她。”青面语气不善，目光更加凌厉，“对方可是她的心上人呐！”
“我……”白角吞吞吐吐，许是委屈，抑或懊悔，泪都快要滴出来了。“我不知道他是谁……”
“那你哭什么哭！”青面的怒气几乎是从喉咙里吼出来的。
“咦——好大的醋味啊！”地仙婆婆捏着鼻子，佯装嫌弃。
“我……说什么了她嘛？”青面竟然也有点急了，愤愤道。
“还没什么？人家女孩子都被你骂哭了，不就是被妖精施了法术，失了自我，你的失职还要怪别个呢……”地仙叹息摇头，半是责怪、半是揶揄。
青面不再和她们争论口舌，自己背向一处。
“白角……别理会那个家伙，他不过面子上横。你再想想，那个人类，你可否还记得？”地仙婆婆耐心地疏导她，白角虽是极力回想，可零星的碎片总是模糊。才过了几时，记忆这家伙竟是如此不忠，将过去抹得干干净净，使追忆变得崎岖坎坷。
地仙还是不肯放弃，极力疏导她：“再仔细想想……”
她仿佛看见……
自己溺在一片波光粼粼的大海里，身子向下坠。挣扎着抬头向上望，耀眼炫目的光线刺过来，有着模糊残酷的梦。自己扑腾着想要抓住梦的光芒，却握了一把碎渣子。双手被刺破，猩红色的鲜血遮住了她的光……
一片没有光明也没有温度的大海，白角挣扎苦苦……她颤抖，哽咽，悲痛灌进她的咽喉——心率加速，呼吸困难——溺亡在悲痛的海里……
地仙婆婆注意到白角的表情越发痛苦，她虽然惋惜也不忍心看她受折磨，一把将她从回忆里拽出来。
白角突然回到现实，心里波涛仍未平静，她想要克制，却更加难以掩饰，她终于哭出来。
“哭吧，哭过了就什么都好了。”地仙婆婆轻轻拍着白角的肩膀，温声细语地安慰她，“想不起来的事，咱也就别想了。还能有什么大不了的事……”
白角放声大哭，哭声直上凌霄。一边的青面、赤珠既是惊、又是愁。
“赤珠，我们……”青面有些听不下去，他听着那哭声，觉得肝肠为之寸断。
“我们等等吧，地仙婆婆，总会有办法的。”赤珠也有恻隐之心，但是直觉告诉他此刻，默默守护在一旁或许才是最好的策略。
白角从哀恸大哭渐渐减弱呜咽，她头顶升起缕缕黛色烟气，地仙婆婆又把它们收入自己掌中。到烟气尽灭时，白角也昏昏沉沉睡去，只有嘴角还在抽嗒。
青面和赤珠看见地仙竟然动用元气吸收白角的悲痛于自己腹内，一时悲喜交织，长久都没能挤出一个字。
地仙婆婆的容貌比先前竟然还苍老了一份，皱纹又深了些许：“这孩子心底藏着许多事，连她自己都已经忘了。能忘了，也还是好的，魔鬼还是锁着比较好。你们走吧，以后不要来乱石林了。过去，让她过去吧。”
青面和赤珠谢过地仙，背着白角沉默离去。他们到了幽冥泽城池脚下回头望时，看见乱石林上空的鬼雾更重了。
二妖面色凝重地进城之后，对谁都不言语，径直走入七公的府苑。
七公听见小妖童跃步进屋报告青面和赤珠回来，他怡然自乐又泡了一壶茶。
青面走进大门时，他正揭开茶盖细细品味，丝丝茗香弥漫了一整间屋子。
青面面色沉重：“爷爷，不好了，乱石林逃了一只……妖怪。”
听见这句话，七公手中的茶杯直接落到地上，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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