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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行过那凌波飞拱的桥廊, 阁外王府护卫抱剑向他问安。金兀术微微点头,一直走到阁外停下脚步, 仿江南的建筑精巧幽雅, 两侧灯窗花纹勾缠延展, 中央原木色的门扉却关着, 里头似乎没有声响。
大白天的为何门窗紧闭,金兀术走上台阶,伸手推了推双门,竟然还从里边上了门闩。
他有些不满,抬手叩门道:“重节, 把门打开!”
刑秉懿的贴身丫鬟重节, 正抱着蒲团打瞌睡呢, 迷迷糊糊听见一道威严的声音, 还以为自己在做梦。直至敲门声向响了会, 她才惊觉真的是王爷的声音, 倏得清醒过来。
矮桌上面摆了数样小菜, 并几只东倒西歪的青玉空酒壶, 根本没来得及收拾。重节喝的还不算多, 所以叫的醒, 刑秉懿比她醉的更凶,直接趴在桌子上睡过去了。
耳边叩门声大作,重节搓了搓脸,宛如犯错被当成抓住,收拾酒壶已经来不及了。她望见醉倒的夫人,哎呀叫了声,手脚并用爬过去,把她扶着靠在软椅的靠垫上面,再急匆匆的去开门。
金兀术等了半天,重节才出现,且一副心虚受惊的模样。他皱皱眉,跨步而入,屋子里顿时有股浓郁的酒香萦绕鼻尖。
重节低着头跟在他后边,金兀术看见趴在桌上的邢氏,薄怒道:“你们两个竟然躲在屋里喝酒?夫人有孕,不宜饮酒,你不知道么?!”
“王爷,王爷赎罪!”重节吓得赶紧再度去扶夫人,可是她无知无觉,立马软软的倒下去,重节懊悔的都快哭了,“是夫人今天非要喝酒,奴婢拦她不住,她还非拉着奴婢陪她一起喝……”
金兀术闻言,不由得多望了刑秉懿一眼,眼底暗色沉沉。他来到她身边,双手托在她肋下,轻轻松松便把人拖起,打横抱着走向内室,同时恼怒的对重节道:“还不快去准备醒酒汤?”
重节如蒙大赦的退出去,金兀术把刑秉懿轻放在卧榻之上,脱下她的绣鞋放到一边。
他在卧榻边缘坐下,视线从她被酒气蒸得发红的面庞,一直往下移到尚且平坦的腹部,定了片刻,又重新移回到她的脸上。
金兀术挪动一下离她更近,想了想还是怕她着凉,随手抖开叠放在榻边的锦被,弯腰为她盖上。
当他双手抓着锦被两角,将将拉到她前胸时,刑秉懿却忽然睁开了眼睛。
金兀术没有预料,手里的动作立时停在那里,气氛瞬间变得略微尴尬。
刑秉懿直勾勾的盯着他半响,启唇道:“你怎么来了?”
她的语气不善,罕见的带了些许咄咄逼人的意味,金兀术愣了愣,松了抓着锦被的手,更为理直气壮的道:“王府之内,有哪处院子,是本王不能来的?”
“哦。”刑秉懿轻飘飘的应道,嘴角含笑弯起,眼神却还是殊无情感的,“王爷许久不来,妾身还以为你终于嫌弃妾身年老色衰,另觅年轻貌美的娇人去了。”
不知道的人,乍听这话,还以为侧夫人是因受王爷冷落而喝醋,可金兀术明白,刑秉懿发觉这段时间所有的异常,都是因她怀了王爷孩子而起,心情不佳,憋着与他抬杠呢。
王府上下,从来没有人敢顶撞于他,尤其邢秉懿这种娇娇弱弱的女子,他所更熟悉的,是她柔顺的漠然,以及虽被刻意掩盖,却在不经意时偶尔流露的伤涩。
金兀术这下相信她是真的喝醉了,才会用这种口吻同他讲话。他微微欠身,注视着她双目道:“本王对夫人的情意,难道夫人还在怀疑么?”
刑秉懿眼珠缓慢转动,忍不住泄露了一声嗤笑:“妾身眼拙,看不出王爷情意几何,情/欲倒是见识了不少。反正你每回来我这儿,不就为了那事?”金兀术方才盖被子盖了半茬,刑秉懿双腿在锦被下面,上半身却没覆盖到,她抬手解松了颈边的纽扣,露出半截纤白脖颈,没甚所谓的道:“王爷请便。”
金兀术怒容顿生,阴沉无比的盯着她。
刑秉懿半响不见他动作,眼神里融入了某种报复的快/感,笑得更为愉快:“王爷今日怎的作起君子来了?”
王爷吩咐大夫,在胎儿稳定前,不要告知邢秉懿她已然怀孕的消息,他知道她有怨,也知道他们之间尚且存在很多问题。当初她生下柔嘉后,便不再寻死,如今柔嘉是女大不中留,金兀术有时会想,如果他们还能有一个孩子,她对他的态度,会不会再度因为母性的激发而软化,男人的权势再大,也总想和自己喜欢的人多多留下子嗣,他也不例外,他问她:“你就这么抗拒再为本王生儿育女?本王看得出来你很爱柔嘉,可为什么……”
“那不一样!”刑秉懿情绪激动的道,她甚至还仰起身体来,却被金兀术扣住了手腕,胸口不住起伏:“完颜宗弼,你最好趁早杀了我,否则,你终有一日会后悔的!”
“十七年了,为何你还是如此?!”金兀术有点气急败坏,捏住了她的肩头,“你一直在为大宋的宗室和百姓鸣不平,战争即是这般,没有奖励,将士们何以浴血厮杀。那些女子确实无辜,但这不是本王一个人造成的,本王甚至从不在军营胡来……”
她的眼底翻涌起泪光,他忽的忆起汤阴县衙那夜,心虚慌乱,忍不住摸摸她的脸,缓了语调道:“是,是本王强迫了你。可难道你就没有责任么,是你主动来招惹我,本王凭什么要做柳下惠。赵构他难不成就比我高贵,他不也是倚仗皇子身份,用他父皇的圣旨,逼你爹把你嫁给他?你们宋人,就爱用那些虚伪的礼节,来掩盖事情本质,本王不过是用了更直接的方式,证明我喜欢你,想要你……”
“你这个强盗,你还有理……”邢秉懿睫毛一闪,泪珠便落下来,她被牢牢禁锢着,挣不过王爷,顿时崩溃般哭的更凶,“你与他们都是一丘之貉,你硬要我当故国的叛徒,当勾引别人丈夫的贱妇,你要我死了,都没脸去见春罗和那些死去的人!你为什么不索性杀了我!”
“你已经为大宋和赵构死过一回了,何必继续用那些枷锁折磨自己?”金兀术伸出双臂,将她强行偎入怀抱,动作有点僵硬的,慢慢抚摩她的脊背,“秉懿,只有我可以照顾你,保护你,让你有相对安稳的生活。我们都不年轻了,但我们还有很多时间,可以重新开始……事到如今,本王也不怕明着告诉你,你和赵构缘尽于此。一旦你回到大宋,第一个要你死的,不会是别人,正是你心心念念的大宋皇帝,你明不明白?”
她的身躯不受控制的抖了一下,抬起泪痕斑驳的面庞,嗫嚅道:“你骗我……”
“你不信?”金兀术不屑的笑了笑,用手指为她理过蓬乱的青丝,“本王听说赵构为你家族二十五人加官进爵,他们全是托了你‘香消玉殒’的福。赵构作为皇帝,只想要一位贞烈的皇后,而不是当过大金侧王妃的你,尤其是你现在还怀了本王的骨肉。”
赵构明知抬回大宋的是一具空棺,还为皇后举行了盛大的祭奠活动,并为之谥号懿节皇后。这其中固然有对往日感情的缅怀和伤痛,可他这么做,无非是想向外界证明,邢皇后坚贞不屈,红颜薄命,客死敌国。如此不但为自己营造出深情不渝的形象,也博得了天下臣民的同情与好感,巩固在南方的统治。
金兀术绝对相信康王对康王妃疼宠有加,却不信大宋皇帝可以容忍自己的皇后给他戴绿帽,不论这其中有怎样的前因后果。
当然这其中也包含了他的私心,这也是为什么,已经有了孛迭世子,不刻意追求子嗣的金兀术,还要让邢秉懿怀上孩子的原因。
当你喜欢一个人,她对你是否上心,是很容易感觉到的。金兀术早已不满足于仅仅拥有她的人,他还想要她心甘情愿的做他的女人。
邢秉懿冰雪聪明,怎会猜不中他心底所想,她被他抱着,忽然扭头,张嘴咬住了金兀术的左臂。她咬的重极恨极,几乎想咬下他一块肉的力度。
王爷倒抽了一口凉气,却没有放开她,只是将手臂绷得更紧,安安静静的等她发泄完。
邢秉懿的脑袋被酒气冲的发晕,感觉整个牙床都酸疼不已,这种酸涩一直一直蔓延开去,融进眼睛里,化作泪珠不断的滚落下来。
终于尝到了血腥气,她眼前又像闪回了很多画面,被关在寺庙里暗无天日的时光,周围却全是完颜宗弼的气息,仿佛两个时空颠倒交错,让她想抓住救命稻草,又害怕尖叫着逃离。
屋子里明明不冷,她却还是一直抖着哭泣,金兀术实在是心疼,抬手在她颈后一磕,邢秉懿的身体顿时软坠下来,脑袋歪着靠在他怀里。
他将她轻轻的放下,无声静坐,生平第一次有种无能为力的颓败感。他还记得初次见她,是率领亲兵抵达刘家寺营寨,看见邢秉懿从藏经阁的楼顶一跃而下,转瞬的恻隐之心,换来一辈子的孽债。
他低低的自言自语道:“如果可以,我也情愿没有救你,战场上的寒刀利剑,都不及你的心冷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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