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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次右相张浚统筹得力, 在岳飞并未参战的情况下,指挥韩世忠、张俊、杨沂中等成功退敌, 赵构对他多加赞许。与此同时, 接替秦桧出任左相的赵鼎, 之前对情势判断失误, 勒令诸军放弃淮南,退守江南,与张浚产生了分歧。
二相之间意见相左,且未能及时弥合关系,又因属下官员吕祉等人的挑唆, 逐渐扩大。年底, 在皇上车驾移动问题上, 二人的矛盾继续升级, 赵构支持了张浚的意见, 赵鼎遂罢相, 出任绍兴知府。
秦桧因科举舞弊之事惹皇帝不悦, 赵构虽未明着降罪, 也把他发配出京, 转任枢密使去了。这阵子秦桧倒很是安分, 有反省悔过之意,但赵构还不打算把他调回来,如此一来,朝廷中目前就只剩下张浚一位宰相。
赵构抵达平江行在后,张浚亦从镇江府赶至面圣,君臣将这场战役的经验教训略作反思,大体上意见一致,必须要罢免刘光世的兵权。
赵构向宰相表达了更为明确的意思,有意将刘光世所部交给岳飞节制。另赵构略微意外的是,向来很欣赏岳飞的张浚,对此却持保留意见。
赵构询问为何,张浚道不久前岳飞携部来援,他召集四位大将于龟山,商讨讨伐伪王刘豫贼子,克复中原的千秋大计。
张浚向来是主战派,询问诸将意见,韩世忠请攻,刘光世请守,张俊是个滑头,说宰相要攻便攻,要守便守。唯独岳飞,坚持不可用兵。
张浚他一直认为岳飞抗金二十载,乃是最坚定的主战派,实在是没想到,会从他嘴巴里听到不可用兵四个字。
张浚当即要岳飞说明原因,岳飞却怎么也不肯说,这就使张浚对他心生不满。觉得他根本没有诚意来参加军务会议,直接导致本次会面不欢而散。
张浚这人讲话比较耿直,直接在赵构面前说了岳飞的不是。怀疑岳飞官越做越大,苟安富贵,更加惜命,准备向刘光世看齐。
赵构闻言默了片刻,他未曾出席这个会议,不清楚具体情况,也不宜偏帮谁。明年春上,按照惯例驻外统帅都要面圣奏对,赵构就计划趁这个机会把岳飞和张浚同时召来,有什么误会,大家当面解释清楚。
可有的时候,是计划赶不上变化。
赵构他不是从建康府移驾平江府么,皇上一动,哗啦啦人员车马器物也要跟着输送,当然包括随行伺候的内侍省。
柔嘉暂且被派去鄂州传令了,她的行囊却来不及带走,一直在国信往来所的舍房里放着。国信所的内侍们,在帮忙柔嘉转移行李时,在她的木箱里,发现了一些奇怪的、内侍不常用的东西。
小太监上报给管勾官,上回国信所全部内侍,都因为喝了不干净的羊肉汤,个个上吐下泻,就只有柔嘉一个人没事,而且这个羊肉汤也是她提出要煮的。管勾官内心存疑,不敢隐瞒不报,就把情况反映到都都知张公公那里。
张公公一看,这不对呀,皇上亲自召进内侍省当差的小天阉,怎么箱子里会有这些女儿家用的东西?
等皇上回到御书房,张去为便将柔嘉用物里挑了几件,用托盘端着呈给皇上御览。赵构很奇怪的瞥他一眼,掀开托盘上的罩布,只见上面摆了三四样东西,有背贴金箔的手持小镜子,绘刻牡丹花样的胭脂盒,香绣小荷包,还有一条长长厚厚的布条……赵构瞬间面色一沉:“这是哪个妃嫔的东西?”
男子大多认为经期的女性不洁,坚信经期交/合会让男性染上恶疾,所以妃嫔是绝对不敢在来月事时侍寝的,除非她不想活了。甚至她们在保管使用清洗月事带时,都会非常隐秘的进行,很多贵族男性终其一生也不会认得这个东西。
赵构迎娶王妃后就认得了,因为邢秉懿月信有时不太准,而他原本是很疼爱这个妻子的。
张公公低着头回道:“启禀皇上,这并非属于宫内妃嫔,而是内侍从小天阉房间里搜出来的。”
赵构眉宇间凝固了一瞬,他轻声确认了一遍:“你说,这是从岳霖那个书童房里搜出来的?”
“官家,正是如此。”
张公公很难形容皇上此时面上的表情,像是彻底冻结住了一般,喜怒未辩,却有着莫名的危险。
小天阉竟然是个丫头。
他把近来的事情,迅速的在脑海里过了一遍。大千世界,容貌相像者不足为奇,可本身能美到邢秉懿这样的,绝对世所罕见。像刑后的男子,赵构从前没有见过,可长得像她的丫头,赵构却实打实见过一个,那就是金兀术和刑氏的孽种,曾出现在孟太后寿宴上,与他有一面之缘。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所以他才一面出于理智抗拒,一面却不可避免的被她吸引。赵构从未有过这样强烈的直觉,他现在几乎就可以认定,她一定是邢秉懿的女儿。
赵构心中翻江倒海,紧接着,张公公继续向他抛出另一道惊雷:“昨日韩世忠将军向臣提起,岳少保打算在正月初八,为独子岳霖主婚。听闻新妇美艳绝伦,是位倾国倾城的丽人,韩将军还遗憾路途遥远,来不及去喝喜酒呢。”
张去为在深宫数十年,早已修炼成人精,乃是赵构真正的心腹,有些事情,朝廷大员未必知道,他却一清二楚。比如停放在为华宫的刑皇后梓宫,是一具空棺。比如八年前金兀术乔装成使节,和女儿一起来到临安,又连夜逃回大金。
这件事情,恐怕最受打击的人是官家。他正打算等罢免刘光世以后,合淮西兵力,将五万多人的大军划拨岳飞,做梦都想不到,大宋的肱骨之将,和大金的四王爷,就快成儿女亲家了。
张公公试探着揣摩君意:“皇上可要阻止这门亲事?”
赵构阖起眼睛,大殿中静默了很久,他重新张开眼来,御案上烛火忽的跳动,映在他眸子里,不是温暖的橙黄,而是冰冷的寒芒:“不。”倘若岳飞真的敢暗通敌国,他绝对不会给他悬崖勒马的机会。
张去为等着皇上示下,赵构顿了一顿,才继续说道:“派人送一份贺礼,以示朕的恩赐。严密监视鄂州大营的动向,先不要打草惊蛇。待明年春上,命岳飞携带家眷一同入京,等他们到了临安府之后,以太后赐宴为名,宣新妇入宫,同时重兵包围岳府,一只麻雀都不准放出去。”
“官家,我们以什么理由要岳飞携家眷入京呢?”
赵构松开五指,案上半面洁白的宣纸,已经被他抓得皱成一团:“岳霖依旧是朕的带御器械,这个不难。至于女眷,就说朕欲封赏诰命,要她们随同前来。”
张公公提醒他做好最坏的打算:“官家,还有一个月时间,万一岳少保在此期间察觉到什么,他拥兵在外,不肯来的话……”
“不会。只要告诉他八个字,‘淮西合军,颇有曲折’。”事涉大宋兵力的五分之一,无论他是忠是奸,都一定会来。
赵构忽然问张公公:“你还记不记得,金兀术之女叫什么名字?”
张公公答道:“记得,叫玉藻。”当时为孟太后献寿桃的两个漂亮娃娃,一个是岳霖,另一个是玉藻,名字很特别,所以印象深刻。
“玉藻,呵……”赵构冷笑了一声。天子冠上玉,除非当爹的望女成凤,一心想送女儿入宫做宠妃,否则普通平民不可能冒着犯忌讳的风险,为女取名如此。又或者,取名人本就是天子,听闻金国小皇帝上朝基本不说话,而完颜宗弼才是大金的无冕之王。
当你怀疑一个人的时候,他所做的一切都将变得可疑。赵构不禁开始猜想,岳飞的目疾,是否真的有他上疏中所奏那般严重。他从鄂州赶到江州,淮西南路战事已定,会否有刻意拖延之嫌。他究竟知不知道,新媳妇是金国郡主,如果他知道,他和金兀术到底是何时联络上的。上回金兀术单枪匹马逃脱,负责抓捕的人也是岳飞,会不会早在八年前,他们便暗通款曲了?
赵构突然陷入了一种怀疑世界的情绪中,他身边究竟还有无可以信任之人,是了,就连他挚爱的枕边人,都可以背叛他,转投别的男人怀抱。每每想及此处,简直不寒而栗。
与此同时,远在鄂州的岳霖和柔嘉,定于正月初八成亲,对平江府突生的变故一无所知,正欢欢喜喜的,在准备他们的婚事。
柔嘉的亲娘不在,李娃身为未来婆母,自然要为她打点。从除夕夜后,便不准她再见岳霖了,说这是规矩,成亲前,新娘子是不可以和新郎官厮混在一起的。
岳飞依然忙着练兵,李娃操持大婚准备,也无闲暇。最空的人当属处于放养状态的岳霖,整日与杨羡烫酒打猎,春风得意,不亦乐乎。
柔嘉这边则要忙活多了。
虽说二人属于自由恋爱,媒人还是需要的,还要请算命先生合生辰八字,幸好娘亲把她生的不错,没有和岳霖的八字犯冲。誊写婚柬交给岳霖,但铺设新房,就要柔嘉在李娃的指导下完成,这算是练习。
为了在大婚当日做个让岳霖惊艳的新娘子,柔嘉提前数日用香胰沐浴润肤,修眉开面,指染丹蔻,最重要的还有试穿嫁衣,挑首饰。
十六岁的年华,犹如花朵初绽,穿什么都漂亮。柔嘉坐在妆台的镜子前,一身凤冠霞帔,明艳至极的正红色,她左顾右盼,觉得自己真是美美的。
她墨发垂腰,在李娃的示意下,站了起来,意态灵动的转了两圈。曳地的裙摆飘逸飞扬,风华绝代,明眸流转无数欢喜:“娘,我穿这身嫁衣好看吗?”
李娃满意点头:“美,九天仙女也不过如此。”
柔嘉低下头偷偷的笑,虽然她已经是第三回嫁给他了,不过每一次,她都紧张到好像闺女上花轿,小媳妇头一回呢。
她偷乐着,想回到妆台前挑选首饰,不想太飘飘然了,脚下被裙裾绊倒,幸而身形灵活,及时扶住了桌面,才没有摔倒下去。
“哎哟,小心,”李娃赶紧过来看,见嫁衣只是皱了一点,没有撕破,顿时松了口气,“女人这一辈子,就成亲能穿凤冠霞帔,可仔细着些。要弄坏了,再叫制衣师傅改,可来不及。”
柔嘉转了转眼珠,没关系,她以后是要当皇后娘娘的,凤冠霞帔想穿就穿。
李娃低头念念有词,琢磨着还有没有忘记交代打点的事情,忽然想到什么,转身去了内室。走出来时,手里头多了一本用大红锦缎包裹的物事,严肃叮嘱柔嘉道:“这本书,娘放在你的枕头下面,等岳霖进了新房,揭下盖头,你就拿给他看。这也是规矩,事关夫妻和睦,千万不可忘记。”
柔嘉张望一眼,见书本用黄缎带包裹的严严实实,不禁分外好奇:“娘,这是什么书?”
李娃一本正经:“绝世好书,霖儿保管没看过。”
岳霖作为新科探花郎,学富五车,居然还有他没看过的书。不过既然事关夫妻和睦,小媳妇也不敢不听,当下就傻傻颔首:“娘,我记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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