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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君洞位于妖域与人间的交界处,也是入世的通道。
昨日就有不少弟子收拾好包袱下山,柳观春算是比较迟的那一批。
纸鹤上说好了是辰时见面,但柳观春一整晚都没怎么睡着。
她在榻上烙饼似的翻来覆去,最终也只勉强闭了两个时辰的眼睛。
天刚蒙蒙亮,她就在心里一句句说服自己起床:“挑衣衫也需要很长时间,还得梳头发……况且我的辟谷之术不算纯熟,行路太久还是会有饿感,早点起床把昨天买来的那碗鲜羊奶煮沸喝了,剩下一碗敲一块高碎茶砖进去,还能削点肉干泡着,正好尝尝咸奶茶的滋味。”
想到还有那么多事情要做,柳观春一个鲤鱼打挺翻起身。
她拉开衣橱,目光在寻常凡人的袄裙与雪色弟子服里转了半天,最终定下一身芦苇绿的素衫。
柳观春翻动妆匣,又从一堆绒花发饰里取了两条松霜绿的丝绦,一圈圈绕在软软垂下的双环髻上。
柳观春照了照镜子,觉得太素净了些,犹豫半天,还是添上两朵极小的粉色荷绒。
小巧的粉荷别在乌髻旁边,风一吹,莲瓣颤颤,极为灵动可爱。
柳观春看着镜子里的自己,仔细打量。有仙宗的灵气滋养,即便柳观春不涂抹护肤的雪花膏,她的肌肤也莹白胜雪。朱唇不点而红,黛眉不染而青,虽不施粉黛,却也还算清爽明丽。
柳观春是胎穿进这个世界的,虽然从她记事开始,她就没有见过生养自己的母亲,但至少柳观春的眉眼身段还是上辈子熟悉的样子。
柳观春的长相称不上倾国倾城的艳容,至多是小家碧玉,但绝对不讨嫌。
这点自信,她还是有的。
柳观春出了一会儿神,捧着圆润的脸颊,无端端想起江暮雪……从前她就想说,江师兄容貌惊艳,眉峰不硬,略带些阴柔,便是扮作女装,也应该没人能认出来,只当他是一个长相艳丽、身姿高挑的女修。
柳观春收拾完所有出行的用物,距离辰时还差半个时辰。
她想了想又折回屋里。
再擦一遍桌子吧。
-
辰时,老君洞。
秋末初冬,山中红枫满树,青松如林,没一会儿飘起绵绵雪絮。
柳观春如今是修士之体,其实早已不像从前那样怕冷了,可她看到落雪,还是下意识会从储物珠里搜刮出一件兔毛围脖,裹在颈子上。
绒绒的白毛遮住柳观春半张脸,显得那一双黑葡萄似的眼睛更亮更大了。
她环顾左右,等了半天。
终于在松柏亭亭如盖的山径间,看到一抹御剑行来的白影。
来人身量颀长高大,剑势凶悍,人还未行至面前,剑吟涛声已远远传来。
被他的威压所摄,四面八方的青翠草木都伏低一寸,连柳观春也下意识后退一步。
很快,白衣修士收起本命剑,走向柳观春。
隔着一重雾霭迷离的雪意,柳观春终于看清了他的眉眼。
是一位剑修。
穿一身白衫素袍,玉带束住男人劲瘦的窄腰,白衣被风吹得猎猎,勾勒出紧绷结实的长腿。他身后的发尾黑浓细长,环绕的剑气掠起那些锋利的发丝,虚虚悬在半空,远观好似纤薄的松针。
这位师兄生得倒是神清骨秀,仙姿玉貌,只是举手投足间,剑气威压如影随形,瞧着极不好亲近。
柳观春又抬眸看一眼,师兄的眉心缀有一颗守元印,猩红的一点,如火如荼,红芒灼灼。
柳观春心中顿悟。
他是主修无情道的剑君,素来断情绝爱,难怪气质疏冷。
柳观春对修士毕恭毕敬行礼:“师兄是与我组队的队友吗?”
“嗯。”男人轻应一声,没说旁的话。
不过并指一挥,一张图纸浮现于人前。
他取出此次降魔任务的地图,在魔气最为浓重的马兰镇画上一个圈,冷道:“你我前往此处伏魔。”
你我?
柳观春从师兄的话里听出来,这一支队伍,就他们两个人吗?
也就是说,师兄并非是队伍缺人才大发慈悲加她入队,他本来就想和她组队?
柳观春第一次尝到被人偏袒的滋味,她难掩激动,又疑心是梦,等了好一会儿,才斟酌言辞,小声询问:“您是白衣师兄吗?”
“白衣师兄?”江暮雪第一次听到这个小称,不由拧起眉峰。
可他看着柳观春殷切望来的杏眼,亮晶晶的,好似刚刚吃了饴糖,他还是压下所有的困惑,没有辩驳。
江暮雪垂眼,细细想了一番。兴许柳观春在问他,他是不是三十七号比武场的那个陪练师兄?
果然,柳观春连忙解释:“就是、就是我有一个每天陪我操练的师兄,我同他交情不错,夜里有空,我就会去三十七号比武场等他指点。”
柳观春的话实在有点密,江暮雪听了半天,又听懂一句——原来她每天晚上那么勤奋来比武场练剑,目的都是为了等他。
柳观春还在战战兢兢:“我没什么交好的同门,看到有人拉我进队伍,下意识就以为是白衣师兄……”
江暮雪敛目,低语一句:“是我。”
柳观春瞪大眼睛:“真是您啊!”
江暮雪嗯了声。
得知眼前的男人就是白衣师兄,柳观春心里很高兴,甚至有种交到朋友的错觉。
至少他们在现实中相遇,两人之间的接触不再是虚无的法阵。
柳观春好像渐渐踩上实地。
她能跟在白衣师兄的身后,离他那么近,近到她一伸手就能拽住他的衣袖,而不是被法阵的禁制阻止,就连她想碰到他的剑鞘,都要用上十成的力道。
柳观春能和他并肩作战一同御敌,能和白衣师兄随时随地交流剑诀,比武切磋……虽然柳观春还很弱,但她会努力变强,她不会成为师兄的累赘。
就连白衣师兄主修无情道这一点,柳观春都觉得很好。
那就代表白衣师兄断情绝爱,心性冷漠,他永远不会结交道侣,柳观春能和他长长久久地相处,一直维持这种互帮互助的师兄妹关系……
即便往后回到宗门,她为了不牵连白衣师兄,两人要装作素未谋面的陌生人,只在训练场中见面,柳观春也毫不介意。
白衣师兄会成为她在这个异世新的寄托,就好像那个她从现实世界带来的护身符。靠着这一点点希望,柳观春就有信心,再多活一段时间,再努力撑下去。
柳观春满脑子对于未来生活的冀望,渐渐忘记和江暮雪说话。
女孩的嘴巴原本一刻不得闲,叽叽喳喳好似山雀,可她一直唱独角戏,应该是累了,很快闭上嘴。
幽深山径忽然静谧如常,江暮雪淡淡扫去一眼。
男人不过眼睫轻抬,柳观春却在回眸的一瞬间,精准捕捉到了他的视线。
江暮雪神色淡淡,面无表情,可柳观春丝毫不觉冷落,甚至还对他扬起唇角,露出一个灿烂的笑颜。
柳观春:“师兄怎么称呼?”
江暮雪止住脚步,没有说话。
他看了一眼执剑的手。
今日来见柳观春,特地拟了外貌。眉弓收窄一点,薄唇轮廓稍柔,只眉心的守元痣与那一双墨眸换不了,但几个小动作,也足以更改他的容貌,不教人看出真身。
就连伏雪剑也难逃改造。
虽说灵剑闹脾气,不愿被改得黯淡无光,但它畏惧主人威压,还是同意变宽变重,少凝一点霜雪。
江暮雪答应和柳观春组队,无非是想圆上自己怜悯他人的念头,给这段微弱细小的缘分,做一个了结。
他帮她最后一次,送她最后一程,此后,江暮雪会人间蒸发,他不再现身训练场,不再指点她,亦不会与她相见。
“师兄?”柳观春还在问他。
她拦在他的面前,虽然脸上带笑,动作也并不强硬,只要江暮雪轻轻抖动衣袖,就能不费吹灰之力推开她。
但他没有这样做。
江暮雪居高临下,再次看她。
柳观春仍抬头,等待他出声。
江暮雪不明白……他的名字,很重要吗?
为什么柳观春非要和他牵扯到一起。
不知为何,江暮雪忽然想到一幕——柳观春被妖蛟所伤,挂在他的臂骨,奄奄一息。她瘦骨嶙峋,实在是轻,好似他不抓紧她,她就要飞上九重天去。
沐在血中的柳观春,睁大一双杏眼,仰头凝望江暮雪。
她明明在看他,可眼神却放空,眼中交织无涯的绝望,她流了很多泪,却并不会哭。
柳观春滚动喉头,执着地呢喃“我想回家”,她看着江暮雪,等他开口,给她一个答案。
在那一刻,江暮雪意识到,柳观春其实不怕死。
双方僵持着,剑拔弩张。
江暮雪第一次生出怜悯,他答应她,会带她回家。
可柳观春听完,眼中的绝望却没有消除,反倒是释然地闭上眼。
江暮雪不明白,她究竟想听到什么样的答案?
而如今,柳观春站在他面前,固执地追问,和从前一个样。
只是那时的少女在哭,眼下她在笑。
江暮雪薄唇轻抿,叹息一声:“江玠。”
他说了自己在人间的名字。
彼时的江暮雪,还没有开始修无情剑。
柳观春惊喜地追问:“是姜汤的姜,还是江河的江?”
江暮雪:“水字江。”
柳观春明白了,她的樱唇微动,默念两遍他的名字。
江玠和江暮雪,都是江姓,且都是无情道剑君,可柳观春不疑有他,只当是一个无伤大雅的巧合。
“江师兄!”她大喊一声,笑得更灿烂了。
柳观春知道白衣师兄的名字,从此他们有了牵扯,再不会轻易分开了。
可她不知的是,江暮雪早早把这个凡尘的名字舍下。
江暮雪无挂无碍,衣不染尘,道心亦坚毅。
待伏魔回宗那一日,便是他与柳观春一刀两断之时。
江暮雪会丢下柳观春。
就如他当初毫无留恋地舍弃这个名字一样。
-
地底深处。
四方土地化身山精,被一只法力强大的魔物拘着,连夜刨出一座巍峨的地宫。
待这些地仙干完活,王座上的苏无言又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一人赏赐一颗肥美的大板栗,冲他们摆摆手。
“拿了报酬就快滚吧,免得撞上我心情不好,拿你们当麻雀加餐。”
几名土地面面相觑,他们看出苏无言的真身是一只黑猫,不敢造次。
猫妖性子一贯野性难驯,特别是苏无言修行千年,道行高深,若他真想吃几个地仙,那还的确动动小指头就能完成的事。
土地们没有二话,各个捧着栗子遁地走了。
苏无言打了个哈欠,一双漂亮的桃花眼含泪,水波潋滟。
他嫌弃王座的位置太窄,坐姿不舒服,一面百无聊赖地点开留影鸦返回的人间录像,一面心想:日后一定要搞一张大床睡,再在床上铺陈厚厚实实的棉花被子,最好是新织的那种,到时候,他睡一整张床,小丫头睡一个床脚,一定会很舒服。
苏无言不记得自己是怎么穿进这个异世的。
他只记得一些从前的事。
从前,他变成一只普通的猫,在每一座荒庙道观里吸食香火,吃吃山精野怪。
忽然有一天,来了一个脏乱不堪的小道士。
小道士把荒芜的道观整理得焕然一新,还对外声称,这是一座有老道君羽化升仙的神仙观。
这样的噱头散布出去,还真有了几位香客。
苏无言吃了老道士送来的烧鸡烧鹅,投桃报李,他也会帮忙做点手脚,让香火更鼎盛些,毕竟这些烧鸡的口感太柴了,他还是喜欢油水多一点的。
于是,苏无言成日蜷成猫饼,趴在香客的蒲团上,偶尔用术法动点小东西。
譬如把拜神用的筊杯翻成一阴一阳;譬如见到穷凶极恶的人前来祈求道君庇佑时,嗷呜一口咬断香火,让正神听不到他的祈愿。
只是,人间的日子总是无聊至极。
一贫如洗的小道士,慢慢变成了一贫如洗的老道士。
老道士快要死了,身上都散发出死人的腐臭味。
苏无言盯着他笑,问他:“要不要我教你怎么吞食山精,延年益寿?”
人若是吃妖,那就是让魂魄沾上秽气,会沦为邪修妖道,再不能进入轮回。
老道士还有一点修行之心,他拒绝了。
不但拒绝了,还把苏无言送给那个常来白马观游玩的小丫头。
小丫头虽然身上总是带着香火气,但她一身穷酸气,苏无言跟着她,恐怕会吃大苦头。
果然,苏无言一周最多能吃几只虾、一个鸡腿、半根腊肉,夜里小丫头还舍不得开暖气,害得他险些染上风寒。
再后来,他穿进这个能够修仙的异世。
苏无言厌倦以人身飘荡,变成人又不能蜷成一个蚊香盘躺下来睡觉,他又开始怀念和小丫头窝在狭窄的小屋里的时光。
小丫头白日要外出狩猎觅食,只有周末才会待在家里陪他。
她总是没大没小,喜欢把他抓在腿上,逼他去听那些高丽人说话。
小丫头看电视太入迷的时候,总会一边抓着他的毛,一边掉眼泪。
她和他抱怨电视剧里的悲情故事,那个地狱来的恶魔,和女总裁谈恋爱,却又不能和她长相厮守,真的好可怜。
但苏无言想的却是,这不是照着牛郎织女的故事脉络抄的么?有什么好可怜的?再说了,人妖殊途,物种都不同,自然不能在一起。
不过小丫头点的炸鸡还是很好吃的。
苏无言惊奇地发现,他居然也会开始想念小丫头了。
可是,为什么他绞尽脑汁也不记得小丫头长什么样了?
记忆里,他就连小丫头的声音都忘记了,他甚至不记得小丫头平时喊他什么名字了……
总不会也叫苏无言吧?
他又没在小丫头面前开过口,毕竟一只黑猫开口说人话,肯定会被弃养的。
直到后来,苏无言穿进异世。
他毕竟是修行过上千年的猫妖,在这个异世里吸食吸食魔气,竟也能成一方霸主。
苏无言成日吃了睡,睡了吃,如果有手下喽啰被人欺负了,他就出面帮人打回来,免得丢猫老大的脸。
直到有一天,一个长相清丽的小姑娘找到他的魔宫。
她名叫小枣,她给他送花、送衣物、送吃食,每次来就来,还要多带一个会说话的小妖精。
苏无言能听到她们的谈话。
小枣喊它为“系统”,她们成日讨论怎么攻略大反派苏无言,阻止他为祸一方。
苏无言后知后觉反应过来……哦,攻略他啊。
苏无言懒得搭理小枣,但她的言行举止,偶尔说出的话,都有小丫头的影子,苏无言又舍不得杀掉这个乐子了。
直到某天,小枣攻略进度缓慢,她想家想到要崩溃了,她忽然喊出一句:“唉,这个世界怎么连炸鸡和可乐都没有?就算魔尊苏无言帅得堪比韩剧男主,我也不敢攻略他啊……他分明是想杀了我!”
炸鸡?可乐?
苏无言从记忆里搜刮出这两个小丫头说过的词,他忽然想到一种可能……既然他都能穿进这个世界,那小丫头为什么不可以?
这个奇怪的小枣,难道就是小丫头吗?
苏无言开始试探她,问她有没有养过猫?爱不爱吃煲仔饭?
小枣迟疑了一会儿,还是点点头。
苏无言问:“你的猫叫什么名字?”
苏无言其实就是随便问问,毕竟他自己都忘记老道士取的名字了,反正不可能叫“无言”。
小枣犹豫片刻,战战兢兢地问:“咪咪?”
苏无言笑意弱化:“绝对……不可能。”
小枣委屈。
她确实只养过一只名叫“咪咪”的长毛布偶猫啊……况且,炸鸡可乐在偶像剧里多出名啊!随便看几部就知道了!
小枣老实闭嘴,缩成鹌鹑,她生怕苏无言生气了。
可苏无言只是语塞一阵,没说什么。
算了,毕竟他穿进异世还能忘记小丫头的长相,小丫头忘记他的名字又有什么特别的?
不过这一次,苏无言记住了,小丫头的名字叫小枣。
小枣失而复得,这是一件大喜事。
苏无言允许小枣住在他的寝宫里。
只是奇怪的是,小枣总想赶任务的进度,逼着他拜堂成亲……这种痴心妄想,当然会被苏无言拒绝。
蠢货,有病么?生.殖隔离不懂?
再后来,小枣忽然和系统说,她把苏无言的好感度刷满了,苏无言好久没有出去祸国殃民了,她的救世任务完成了,她终于能回到现实世界了。
系统连声说恭喜。
苏无言这时才知道,虚无空间一共有三千世界。
每个世界都有独属的天道,天道主掌世间万物的规则。
天道无情、无欲、无私,如此才能公正地维持一个小世界的兴衰。
每当一个小世界濒临灭亡之时,天道为了拯救即将毁灭的世界,就会召出带有救世气运的穿越者,送去救世。
这些穿越者,也就是小说里俗称的主角。
系统会帮助这些主角完成任务,从而阻止魔王暴动,或是防止圣子入魇,如此干预,拨乱反正,就让崩坏的世界重回正轨。
而小枣就是其中一个女主角。
她救赎大反派魔尊苏无言的任务完成,终于有机会回家。
小枣走了,唯独把苏无言留下了。
苏无言很不高兴,他离不开这个异世,那就重新把小丫头找回来回来陪他。
因此,苏无言复苏后,他再度搅乱天地,触怒天道,使得这个异世灵气变得稀薄,飞升变得困难,世界濒临坍塌。
为了维持一个小世界的运转,天道又召来气运之子入世,试图驯服苏无言。
可无论哪个主角降世,只要苏无言发现他们不是小枣,他就会利用琉璃鼎创造出来的灭魄阵,将人丢进阵中,任其灰飞烟灭。
只要穿越者完全消亡,天道又会源源不断,送来新的异世人,试图改变这个小世界的衰败气运……苏无言无所畏惧,他持刀一路杀过去,直到他寻到小枣的那一日。
当苏无言杀了上一个穿越女的时候,他无意间看到女主变灰的任务面板。
苏无言得知,穿越女的任务就是成为无情道剑尊江暮雪的师妹,再攻略这位绝世天才,与江暮雪联手,一起歼灭魔尊苏无言。
这是招安不成,反出杀招?
的确是的,天道快要受不了苏无言这个疯子了,要不是天道没有直接降下天雷轰死苏无言的权力,它早就想让苏无言从这个世界消失了。
苏无言没有手软,他再度杀人,连同穿越者的魂魄也一并歼灭,连渣渣都不留,如此一来,天道便没有复生这些穿越者的办法。
至于他们是回到了现实世界,还是任务失败被天道抹杀,那就不是苏无言该考虑的事情了。
不过,就在苏无言杀了这个穿越者后,他用来制作灭魄阵的琉璃鼎忽然不翼而飞……藏宝这种事,倒是天道能做的。
苏无言完全不在意。
反正他先找下一个降世的主角,灭魄一事可以慢慢来。
苏无言记得江暮雪的名字,可彼时的江暮雪,还没修成天下第一剑,他在苏无言眼里,不过是一只很好斩杀的蝼蚁……或许江暮雪剑骨不凡,又天赋异禀,但苏无言并不怕他。
苏无言记得天道的任务,他要找的,是这位无情道剑君的师妹。
苏无言等待多年,他终于盯上了那个与江暮雪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的唐婉,他将唐婉诱骗进魔巢,试图看看她是不是小枣。
不过这一次,苏无言完全找错了,他发现唐婉是这个世界土生土长的灵修,她并不是天道召入异世的穿越者。
好无聊,苏无言又想杀她了。
只是唐婉的师兄江暮雪有点难缠,倘若他把江暮雪杀了,苏无言还怎么找小丫头?
思及至此,苏无言决定放回唐婉,静观其变。
而唐婉也是个乖孩子,她竟真的给他带消息了,她告诉他,江暮雪还有一个师妹。
一个叫柳观春的无能剑修。
……
王座上的苏无言睁开一双剔透的猫瞳,他轻轻笑了一声,两颗虎牙尖尖,杀气凛冽。
即便面露凶相,还是没能掩盖少年昳丽无双的面容。
苏无言的手指轻轻挠了一下王座的木扶手,留下三道爪痕。
苏无言想,正逢那些小道士们下山降魔,每个魔气笼罩的小镇,他都布下了眼线。
只待柳观春入内,他就能将她生擒进魔宫。
若她不是小枣……他会毫不犹豫地杀了她。
-
马兰镇。
魔气缭绕,街巷空无一人,四处飘着白色的纸钱、烧到一半的冥器、纸人。
家家户户房门紧闭,凡是见到道人打扮的修士进城,均是心惊胆战,连房门都不愿意打开。
柳观春没了办法,转头问江暮雪:“看来,此地出事,或许和修士有关,他们很抵触修士入城,我们得换个装扮。”
说完,柳观春又为难地问:“师兄,你得摘下玉冠,换下白衫。你有其他衣物吗?发带倒是没什么,我有绿色的丝绦,可以送你束发。”
江暮雪从珠子里取出一身梧枝绿的长衫,问:“这身,可行?”
柳观春看了一眼,确实没有玄剑宗独有的暗纹了,她连连点头:“行的,我也带了衣裙,正好能换上。我们、我们就打扮成一双外出游历的兄妹?”
江暮雪沉默一会儿,提醒她:“年轻兄妹鲜少一道外出游历,况且你我的容貌并不相似。”
柳观春偷偷看他一眼:“若是对外声称,我们是新婚不久的小夫妻,此举会冒犯到师兄吗?”
江暮雪想了想,道:“可以。”
年轻男女出游,明眼人一看就会往暧昧的方向猜测,不是明媒正娶的小夫妻,就是私奔出逃的有情人。与其遭人猜忌,倒不如一开始就装成新婚燕尔、外出游玩的小夫妇。
见江暮雪同意了,柳观春松一口气。
说实话,与其担心断情绝爱的无情道剑君破戒,倒不如担心她会不会有时没规矩,不慎冒犯到冰清玉洁的江师兄。
既然江暮雪都不介意,那柳观春也不在意那么多了。
等她在破旧的草庐里换好衣裙,江暮雪早已收拾妥当,待在屋外等她。
柳观春没带镜子,只能凭感觉随便梳了个单螺髻,又簪了两朵绒花。
柳观春修行时,可以不调脂弄粉,但如今打扮成年轻爱俏的小姑娘,又觉得戏要做全套,至少涂一点口脂。
然而,柳观春太久没有上妆,还有些不得要领。
她唇上的红脂沾得太重,自己又看不出来。
思来想去,柳观春还是捂住嘴,走向江暮雪。
“师兄,我是不是没涂好?”
她想让他帮忙看看。
江暮雪鲜少和人谈这些细枝末节的琐事,要他看一个女子描眉画眼,更是令人匪夷所思。
但他还是依言抬头,漠然地瞟去一眼。
柳观春已经收回了挡住脸的手。
也是此刻,江暮雪才有机会细细瞧她。
少女本就肤光胜雪,抹了一层面膏,更是脸色莹润。她不擅描眉,只在眉尾随便勾了两下,下手很轻,但潦草的几撇,带些挠人的野性,更让女孩的眉眼变得灵动。
妆容妥帖,并没有画错的地方。
只是唇上的红色口脂,涂抹太过,晕在唇珠上,显得很肿,破坏了女孩面妆的协调。
江暮雪做事向来一丝不苟,他几乎没有迟疑,当即伸出手,指骨轻抵住柳观春光洁的下巴。
他看着她:“抬头。”
声音低沉清幽,许是太过严肃,倒让柳观春下意识抻起脖子,不敢反抗。
她撑着脑袋,望向江暮雪那双沉寂的凤眼,男人的浓睫低垂,并不与她对视,而是看向更低处,视线落在她的唇瓣。
假如视线有温度,柳观春想,她已经被江暮雪烧成了一捧灰。
可江暮雪却没有看出女孩的窘迫,他仿佛不通人情,大拇指强硬地按在柳观春饱满的唇心。
男人的指肚温热,抵在鼓起的唇珠,重重一碾。
顷刻间,口红染上江暮雪白皙的手指。
擦出一片红。
江暮雪被柳观春的唇,弄脏了。
柳观春无意间瞥见,脑袋忽然轰隆一下,点燃了火焰……她的理智全无。
江师兄,他、他……
不知为何,明明江暮雪的动作轻柔,可柳观春还是热到鼻翼生汗。
她一动不敢动,脊背僵硬,腰窝紧绷,手骨也蜷在衣袖里紧紧攥着。
柳观春一直劝自己,师兄是无情道剑君,他心无杂念,她绝不能露出羞涩的神情,那会让人看笑话……
江暮雪确实只是在帮她擦拭唇上的痕迹。
为了方便清理,他捏着柳观春的脸,专注地盯着她的脸,不许她乱动。
直到江暮雪指间衔着的那块梨花白帕,再也擦不出一丝红色,他终于松开一点手间的力道。
柳观春松了一口气。
可是,下一刻,柳观春的脸又被泛凉的手骨掰正。
江暮雪轻轻捏着她的颊骨,慢条斯理地道。
“口脂拿来,我帮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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