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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易小说 > 八道横行 > 第59章 獾家铁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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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戎看不懂詹战丢在桌上的骨牌,凑成的牌面究竟有多大。

    不过他倒是从对方那兴奋无比的神情中,看出了一些其他的东西。

    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在自己进来之前,詹战恐怕已经输了不少。

    甚至极有可能,这一把就是他的背水一战,要是再输,这名獾家弟马恐怕就连底裤都没有了。

    “看来今天这个债怕是不好收了。”

    沈戎在心头暗道。

    他并不认为詹战能赢,毕竟这里可是人道命途开设的赌场,蓝家门的‘赌徒’要收拾他一个胆子比脑子大的獾家仙,那还不是手拿把掐?

    “别磨蹭了,赶紧开牌!”

    詹战双眼盯着坐在对面的庄家,抻着脖子大声催促道。

    “詹兄弟果然好手气,居然能拿到‘双地’这么大的牌面,看来这把运气是站在你这一边了。”

    说话之人正是盛和赌场的老板,张定波。

    张定波看上约莫五十多岁,身材匀称,面容整洁,眼中随时都带着淡淡的笑意。

    但若是盯着他的面相多看几眼,便会从他的笑容中觉察出一股子寡淡的味道,像是脸上随时戴着一张面具,让人摸不清楚他心里真实的情绪。

    詹战见张定波服软,顿时更加志得意满,大笑道:“哪家孩子天天哭?我之前输了那么多,也该轮到我赢一次了。”

    “否极泰来,时来运转,赌这一行果然没有人能常胜不败。詹兄弟,这一把是我输了。”

    张定波叹了口气,神色感慨,拿起手边的长杆,就要将台中的筹码推向詹战。

    “慢着!”

    詹战突然低喝一声,脸色阴沉的看着对方:“姓张的,你这是什么意思?”

    张定波手上动作一顿,疑惑问道:“自然是愿赌服输,足额赔付啊。詹兄弟觉得哪里有不妥?”

    詹战伸出一根手指,指着张定波面前盖住的骨牌,一字一顿说道:“先把你的牌翻出来给我看看。”

    “既然输赢已定,就没有再亮牌的必要了吧?”

    张定波笑着开口:“我这把的牌太小,实在是有些羞于见人,詹兄弟你就给我这个老家伙留点面子吧。”

    “上桌下注,买定开牌,这是你们人道赌场的规矩。你要是不守规矩,那就别在这里跟老子要什么面子!”

    詹战态度强硬,冷声道:“张老头,我再提醒你一句,我们獾家仙想要什么,向来都是靠自己的双手去争,从不要别人的施舍。你要是想跟我玩人情世故这一套,那可就别怪我现在就跟你翻脸。”

    “唉...行吧。”

    碰上这么一个软硬不吃的滚刀肉,张定波也只能无奈苦笑,不再多言,抬手翻开了自己面前的骨牌。

    黑红分明的点码露出,但凡懂得牌九规则的人都能看出这只是一副杂色小牌,远不是詹战那一副‘双地’的对手。

    “詹兄弟,这下你应该看清楚了吧?这把的确是你赢了。老夫也没有其他的意思,仅仅只是为自己留点颜面罢了。”

    看着张定波翻在桌上的牌面,詹战脸上的表情却依旧铁青难看,眉宇间更是冒出了股股戾气。

    “不愧是暗八门之一蓝家的人,换别人的牌厉害,换自己的牌更是一点都不手软,这份魄力,老子佩服!”

    詹战脸上忽然露出一丝狞笑,抬手一挥,将面前堆积的筹码一股脑全部推进了台中。

    “既然是我赢了,那就正好趁手红,打灯笼,来,再开一局!”

    “这头獾子,还真他娘的不上道啊...”

    冷眼旁观的沈戎忍不住在心头腹诽了一句。

    先不论张定波是不是真的在故意放水,但最起码面子是给足了詹战。

    他但凡要是通点人性,这时候就该顺坡下驴,就此作罢。

    但詹战不止没有理会对方的善意,反而像是受到了什么奇耻大辱一般,咄咄逼人,紧逼不放,似乎非要把到手的钱财全部输光,那口憋在胸口的郁气才能平复。

    “不过他这些行为,倒也的确符合他们獾家仙的一贯作风。不管三七二十一,先把头铁住了再说...”

    张定波显然也没有料到詹战竟会如此偏激,一时间反而被架了起来,骑虎难下。

    要知道眼下被推到台上的筹码可不少,要是换算成命钱,已经接近八钱。

    就算是在盛和赌场,这也不是一笔小数字。

    如果再赌一局,一旦输了,那自己将面临巨大的损失,甚至整个场子两个月的纯利润都得全部搭进去。

    虽然张定波有的是手法能够稳稳赢过詹战,而且能够让对方毫无察觉,但赢了之后呢?詹战真能善罢甘休?

    当然不可能!

    张定波几乎不用思考,就可以肯定,只要詹战把钱输光,那接下来必然将上演一出老赌徒的惯用戏码。押手押脚,乃至是把他自己的性命押上桌。

    到了那时候,局面将变得更加难以收拾。

    两难之际,后堂内突然窜出来一名盛和赌场的伙计,先是满脸悸色的看了眼桌中的筹码,然后才贴在张定波的耳边低声几句。

    “行,我知道了,你先下去。”

    张定波屏退手下,一脸惭愧的看向詹战:“詹兄弟,实在是不好意思了,今天这局恐怕真的赌不下去了。”

    詹战嗤笑一声,“为什么?”

    “说起来了也实在是巧,今天场子里其他客人手风同样也很顺,把储存的命钱赢走了不少,现在盛和赌场里已经没有那么多可以用来赔付的现金了。所以詹兄弟你这个庄,我是真开不了了。”

    张定波笑着提议:“要不然,咱们改天再继续?”

    詹战皮笑肉不笑道:“堂堂盛和赌场,怎么可能连一二两命钱都拿不出来?这不太可能吧?”

    “所以说实在是巧合,以前从没有遇见过这种情况,看来今天是注定由我们盛和赌场来孝敬大家了。”

    “没有命钱来赔不碍事,你们盛和赌场上上下下,算上你在内,一共有四个上了道的人道命途,就拿你们身上的气数来抵吧。”

    “这不太好吧,以前可从没有过这样的先例。”张定波面露难色:“况且人道气数,詹兄弟你拿来也没用啊。”

    “我有没有用,就不劳你操心了。就算吞不下去,我撒出来孝敬天地也行啊。”

    见张定波迟迟不开口,詹战身体倒进一张高背皮椅中,翘着二郎腿,张口吐出一片浓密的烟气。

    “还是说,你根本就是在糊弄我?堂堂盛和赌场居然用这种方式来撵客,说出去恐怕要让人笑掉大牙啊。”

    “詹兄弟言重了,盛和赌场在五仙镇开门做生意也有不少年头了,信誉有口皆碑,怎么可能做出撵客这种事情?”张定波正色道:“实在是因为今天情况特殊...”

    “行了,张老头,我就直说了吧,你今天做的事让我很不爽,所以这场赌局散不了,这个庄你还得继续坐。”詹战抬手打断对方:“如果你答应了,我可以记你一个人情,如何?”

    能在人道命途混暗八门的人,脚下踩的是刀尖,赚的是带血的钱,怎么可能是任人拿捏的软蛋?

    张定波即便是再不想惹麻烦,这时候也不能再选择退让。

    “詹兄弟,你刚才可能没有听清,我已经说了,今天这局开不了。”

    张定波语气平静道:“而且这里是盛和赌场,赌桌上只收钱,从来不收人情。”

    “不要把话说的那么死。在东北道做生意,你们人道命途难免会碰上一些不好解决的麻烦,就比如现在....”

    在张定波迷惑的目光中,詹战突然抬手指向一旁看戏的沈戎。

    “只要你今天答应跟我赌,我就帮你把他解决了。”

    此话一出,即便是在赌桌上见惯了各种奇葩人物的张定波,竟也一下没控制自己脸上的表情,嘴角不断抽动,似难忍笑意。

    “看来这头獾子不止头铁,还他妈的蠢的挂相。”

    沈戎更是无奈的叹了口气,在心头骂了一句。

    很明显,詹战并不知道沈戎来此是为了找自己追债,而是将他当成来盛和赌场打秋风、占便宜的人。

    “从你一进门,我就闻到了你身上那股子狼家的骚臭味道。”

    詹战还是没能看懂两人目光中的异样,转头看向沈戎,冷笑道:“我不管你是跟着狼家的谁在混,你要是识趣,现在就立马滚蛋。要是不长眼,一会儿就别怪老子下手太重!”

    “詹战,说句实在话,我是真没想到五仙镇里居然有像你这么蠢的人,更没想到你居然还能安稳的活到现在。你以为我是来找他的?”

    沈戎摇头失笑,抬手指向张定波。

    而后者此刻已经从庄位上站了起来,转身朝着正堂后走去。

    “姓张的,我的话你是不是听不懂?”

    相较于沈戎的挑衅,詹战似乎对张定波的离场更加愤怒,怒声喝问。

    “詹兄弟...”

    张定波回头笑了笑,说道:“咱们就算真要继续赌下去,也等你先把眼下的事情给处理完了再说吧。”

    咔哒...

    机械活动的细微声响传入詹战耳中,他下意识双眉一竖,猛然转头看向沈戎,迎面一个黑洞洞的枪口已经对准了他。

    砰!

    詹战虽然脑子不好用,但肉体的反应速度却足够的快。

    在沈戎扣下扳机的瞬间,他已经俯下了身体躲进了桌下,两条粗壮的臂膀顶住赌桌,猛的发力一掀!

    厚重的实木赌桌迎面压了下来,沈戎左脚后退一步,双膝微弯,右手拽出一抹凛冽的寒光,横斩而出。

    铮!

    桌面上浮现出一条平滑的黑线,被剔骨尖刀从当中切开。

    詹战的攻势就跟在赌桌之后,只见他纵身跳起,凌空转身一腿甩向沈戎的头颅,力量之大,摆动的裤脚带出阵阵呜咽刺耳的破空声!

    沈戎鼻梁上的墨镜闪动阵阵幽光,挡住他眼中激涌的白色人道气数。

    尽管方才视线被赌桌遮挡,但屠眸和望气镜叠加的能力,依旧让沈戎清楚看到了对方的行动。

    沈戎脚下当即向后快速退去,避开詹战的鞭腿横扫。

    一击落空的詹战在落地之后顺势一个翻滚,矮小结实的身体以更加迅猛的速度飞身扑上,右手中抓着一柄足有成人前臂长短的弯曲骨刀,带着一阵厉啸声朝着沈戎的面门剁下!

    沈戎一眼便认出,这把骨刀正是詹战从春曲馆强行赊走的介道命器,价值气数一两二钱的螳甲刀。

    恶风当头,沈戎没有半点迟疑,一钱气数行筋走脉,右臂瞬间膨胀一圈,举刀挡住袭来的寒光。

    铛!

    两把材质截然不同的利刃碰撞磨擦,炸开点点火花。

    沈戎挺身抬肩,顶住从剔骨尖刀上反涌而来的巨大力道,左手盒子炮挪动枪口,再次对向詹战的脑袋。

    詹战不愧是獾家弟马,彪悍异常,不闪不避,竟选择在千钧一发之际以左拳直轰沈戎的枪口!

    砰!

    枪声爆鸣,鲜血横飞。

    詹战左手五指血肉模糊,一颗扭曲的弹头深深嵌入指骨之中,满脸狞笑,似乎半点不受剧痛的影响,螳甲刀在掌心中一转,撩斩盒子炮枪管。

    一声金铁碰撞的脆响,沈戎左手虎口瞬间崩裂,盒子炮脱手飞出。

    不过他也没有白白吃亏,反手一刀破开对方身上的仙家庇护,在詹战胸膛上留下一条翻卷的血口,将对方避退。

    交战不过短短片刻,两方便已经同时挂彩。

    刺鼻的血腥味在暖黄色的灯光中飘荡,黑白分明的气数犹如龙蟒对峙,渴望着吞噬对方。

    “掠气盒子炮,好东西啊,老子早就想从春曲馆的手上抢出来了,没想到现在居然落进你这个外行的手里,真是暴殄天物。”

    詹战半边身体被淌出的鲜血染成暗红,抽动的鼻翼喷出淡淡的黑色气数,一头寸发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白,浑身皮肤黑沉宛如铁筑。

    虽然没有到达‘半两’的水平,但显然詹战距离这一步已然不远,已经初步具备了仙家的特征。

    他瞪着一双眼眸兴奋的审视着沈戎,其中的欣喜之色宛如实质。

    “杀了你,这些命器全都是我的。”

    “对付这种不怕死的牲口,你就要比他更凶,比他更狠!”

    叶炳欢低沉的话音在沈戎心头响起:“记住,咱们是干屠夫的,什么都可以不在乎,但就是不能让一头牲口给唬住了!”

    “懂了,不就是硬碰硬嘛...”

    沈戎脸上扯出一个戾气十足的笑容,朝着詹战挑了挑下巴:“继续来,让我看看你到底有几斤几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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