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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兴致盎然,轻轻戳了一下。
“像豆腐块似的,你自己不觉得吗?”
转眼一看,谢晏紧闭双眼,浓密的睫羽轻微地颤抖。
灯火暧昧,他高挺的鼻梁投下大片阴影,深深的眉窝处也看不清楚。
那一片暗影,似乎和微蹙的眉头融合,藏着她看不懂的心事。
秦知宜灵光一现,指尖若即若离地贴着他,沿着起伏曲线轻轻刮过。
她另一只手撑着下巴,好奇看谢晏的反应。
结果谢晏狠狠颤了下,宽松的下裤也抖了抖,忽然就睁眼坐起来,掀开被子出去了。
急匆匆的高挑背影去向未知。
被他从衣架上抽走,披上身的大氅在甩动时还发出一声破空的响动。
秦知宜愣愣,和站在屏风后面探头来看她的晚桃面面相觑。
她问:“他是不是忽然内急呢,走得这么突然。”
晚桃不敢妄议姑爷,只是茫然摇着头。
秦知宜一口咬定:“肯定就是,刚才脸憋得通红,估计早就急了。他这人也真是的,傲气过甚,有话不说。”
等在外面伺候的其他人也被世子突然夺门而出的动静吓得不轻。
方妈妈正纳闷,还以为夫妇二人有什么摩擦争吵,听见少夫人和晚桃说的话,这才安心了。
原来世子是憋着了,难怪。
在方妈妈这些近身伺候的人眼里,谢晏的确是这样重体面的人。
他和秦知宜相处得少,二人还生疏,所以内急不肯说。
世子清风霁月的,肯定不会把三急挂在嘴边。
再说夺门而逃的谢晏,尽管不是内急,他的去向也的确是栖迟居独属他的净房。
屋里干净清雅,还有十二时辰不断的焚香,若不说,谁也不知道这雅致的小房间是做什么的。
他在里面独处了起码两刻钟,末了,唤门外等着的琼林,给他送一身干净的里衣来。
那一屋子十七八岁的姑娘尚且年轻,因此什么也不懂。
同为男子的琼林却立刻意识到了真相和原委。
琼林把衣裳送进去,隔着屏风递给谢晏。
“世子爷,您这是何苦呢?”
琼林犹豫再三,还是忍不住多话:“少夫人是您明媒正娶的,夫妻敦伦天经地义,您何苦憋屈自己?”
谢晏没说话,待换好衣裳,才淡淡吐出两个字。
“不想。”
琼林眼睛瞪圆。
他惊奇了半晌,实在无法理解。
不想?什么叫不想!
是什么也没干就反应这么大代表了他不想,还是寒冬腊月冷寒的夜里披着大氅也忍不住必须自行解决代表了他不想?
从前琼林就知道,世子他给自己身上加了一道又一道枷锁,但他万万想不到,世子连“灭人欲”都能如此恪守。
想了又想,出于对主子的关心,琼林还是忍不住问。
“世子爷,您对少夫人不喜,是不是另有心上人?”
除了这个,他想不到还有什么可能性,让谢晏对自己的夫人守身,立戒。
谢晏睨了他一眼,眼风轻盈却带着锐度。
他不想回答琼林这么愚蠢的问题,因此什么也没说。
他以为,作为他的近侍,看他一个眼神,琼林就该知道答案是什么了。
但很不幸,其它的事上,琼林可以做到深通上意,可男女之事,尤其还是世子和少夫人的男女之事,他一窍不通。
因此,琼林把这个眼神的意味,曲解成了谢晏让他少说几句不该说的。
琼林点点头,心想果真如此,难怪世子宁愿自己憋着也不碰自己的夫人。
其实,谢晏只是觉得别扭。
他宁可自行解决,还自在些。
待一切妥当,谢晏披着大氅回到屋里,秦知宜睡的床里侧,那一堆明显的隆起,已经没有动静了。
她倒是睡得快。
脑袋里什么东西也不装,又没什么心事的人,睡觉最是简单。
谢晏没了□□焚身,也一身轻松,听着秦知宜匀长的呼吸,身心放空,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没了知觉。
这一觉他睡得还算不错,睁眼时已是第二日天亮。
扭头一看,秦知宜蜷缩在被褥中,仍然没动静。
他没睡时她就睡了,他醒时她还在睡。
谢晏从未见过像她这么能睡的人,某些动物到了冬天需要冬眠,秦知宜也是一样。
今日不用早起请安,反正没什么事,谢晏索性躺在床上闭目养神。
不多时,右侧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
是秦知宜在翻身。
谢晏扭头,看到了一张无限贴近的精致面容。
秦知宜生得极美,淡妆浓抹各有韵味。
可这样一张姣好面容,睡着时微微张着一点唇,露出小点贝齿,顿时让她白玉无瑕的精致染了些俏皮的憨态。
她睡觉时总是很虔诚,很纯净,似花瓣上一滴澄澈的露珠。
谢晏一晃神,回忆起昨夜和前夜。
新婚的第一晚,秦知宜曾主动问他周公之礼,她应该知道新婚夫妻该干什么。
可是昨天她却毫不知情。
在她心目中,大概只有画册里出现过的样子才意味着那种事。
她不知道,她只用眼睛盯着他看,也会令他无所适从。
谢晏宁愿她这颗露珠不要那么纯粹,以免害他而不自知。
但此时秦知宜还在梦里,行为不受控制,她拱着拱着,就蹭到了谢晏身边,一边脸颊压在他的肩上。
然后就醒了。
眼睛睁开,对上一双微微敛眉,目露无奈的剑眉星目。
秦知宜毫不露怯,眉尾轻扬:“咦,我怎么靠在你身上?是不是因为你太香了。”
谢晏脸色发黑。
她闻到了他发丝和身上沾染的沉香气味。
“不知道。”
谢晏仓促离开她,起床下地,穿衣梳头。
秦知宜发愣,昨天不是还好好的,怎么天一亮,又变成这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模样。
既然人走了,床就是她一个人的了。
秦知宜裹紧被褥,抱住谢晏的枕头,枕面上还若隐若现地残余了几分他身上的香气。
深沉的沉香味道,因为气味淡薄,远比直接焚香要好闻。
栖迟居正房和书房里都是不怎么焚香的。
听婢女说,谢晏嫌焚香的味道闷,她们只会偶尔往熏炉里加一些清淡的香料。
那谢晏身上的香味是哪里来的?
秦知宜狐疑,她记得昨夜谢晏内急出去,直到她睡着也没回来。
如果换心思细腻敏感的女子,恐怕会怀疑谢晏去哪里鬼混了,沾上别的女子房间里的味道。
但秦知宜只是起了个念头,没再往下延伸。
她想得简单,如果谢晏不喜欢她,即使他不喜欢别人也不会喜欢她。
反之亦然。
目前来看,秦知宜觉得他还是挺喜欢她的。
他表现的不明显,只是因为他性格内敛,不显山露水。
外面从未传言过谢晏与谁有过桃绯暧昧,秦知宜想,总不能她刚一嫁进来,就有了变化。
如果谢晏能知道所有人内心在想什么,肯定会指着秦知宜,让琼林好好学学。
什么叫大智若愚。
秦知宜又在床上滚了一会儿,迟迟没有起来的意思。
料峭冬季,没有哪里比床更舒服的了。
洗漱完毕的谢晏有了经验,让丫鬟进内室知会一声,秦知宜若暂时不起,他就独自先用早膳。
那传话的小丫鬟是方妈妈的孙女,小名叫莲米儿。
她站在帷幕前的屏风后,说完话后,探头探脑地看了一眼,又缩回去。
秦知宜看她脸圆圆的,实在可爱,招招手让她进来。
莲米儿蹲身给秦知宜行礼,身子不稳,还晃了晃:“少夫人早安。”
秦知宜笑吟吟,探身,伸手摸了摸莲米儿毛茸茸脑袋上的圆丫髻。
“晚桃,给她拿几个银花生。”
莲米儿乖乖接了花生道谢,陪秦知宜又说了几句话。
待她走后,秦知宜趴在床上,面上的笑容还掩不下。
她跟晚桃感慨:“要是我也有莲米儿这么可爱又乖巧的女儿就好了。”
谢晏在外面刚巧听见了这句话,再度纳闷。
秦知宜刚进门,就惦记上儿女的事了?
怎么比他,甚至比侯夫人还急?
鉴于夫妻周公之礼的事,谢晏很怀疑,秦知宜到底知不知道生儿育女意味着什么事。
他举一反三的思想很明智。
秦知宜这么说,还真不代表她想生孩子。
只是和侯府定亲之后,她还未出嫁之前,秦母与她畅想过几次她的将来。
秦母说了,儿女多的女子有福。
秦知宜喜欢有福,所以她也想和自己的母亲一样,有几个活泼开朗懂事的孩子常伴身边。
反正她以后总归要生的,展望一下有何不可?
她喜欢莲米儿这样的孩子,乖巧但又不木讷。
要是她的孩子像谢晏那样沉闷,她会着急的。
和晚桃说了会儿话,闻到外面传来膳食的香味,秦知宜从床上爬起来,高声问。
“夫君,你在吃什么?闻着像火腿鲜笋粥呢。”
在外间正在用早膳的谢晏停下瓷勺,看着碗里的火腿鲜笋粥,神情微僵。
他竟不知道,秦知宜还有这样一副灵巧的鼻子。
不对,他早该知道的。
从早上她醒来,能闻到昨夜他染上的沉香,他就该知道她的鼻子有多灵了。
像是个属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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