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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安排人手去搜捕陆霄和谢云岚之后,她不放心,着人驾了马车,到县城某处,亲自盯着。
亥时正(晚上九点),席教头来报:“衙门的人,正在搜捕南齐细作,把宗家郎君当细作绑走了,但不见陆世子。现在雨越下越大,五姑娘您回吧……我们这边继续找。”
谢兰台又惊又诧,竟能生出这样的乌龙来。
可惜陆霄没被抓走。
现在也不知他躲到哪里去了。
“不用找了,这么大的雨,大伙都辛苦了,明日我出嫁,还需要诸位打起精神来帮衬。打道回府吧!”
明日,陆霄要是敢跑来找麻烦,那也是她命中躲不开的劫。
“是。”
席教头应下。
谢兰台带着春祺打道回庄。
*
这一晚,淅淅沥沥下了一晚上细雨。
清早,雨歇放晴,晴空万里,喜鹊绕屋梁。
春祺笑着进来恭请谢兰台起身:“恭喜姑娘,今日天公作美,雨霁云收,日映朱霞,愿姑娘婚后岁月,如晴空朗照,琴瑟和鸣,岁岁长安。”
谢兰台听着轻轻一笑,坐起一边伸懒腰,一边说道:“文绉绉的,翻了多少话本子才学来的吉祥话,必须赏。”
“谢姑娘!”
春祺挽起床幔。
谢兰台披发起身,先吃了点东西,然后沐浴,薰香,净面,梳头,上胭脂,点额妆,穿嫁衣,戴流苏金冠,一切有条不紊地进行着。
精心打扮后的谢兰台,自有倾城绝色。
“姑娘简直就是天上月,今夜一定会把姑爷迷得神魂颠倒的。”
揽镜自观,她怔怔走神:
十六岁妙龄,娇艳欲滴,五官精致如画,眉目间的清冷,平添了她几分出尘脱俗的超然之美。
她是个美人坯子。
因为母亲绝色无双。
当年曾任户部侍郎的外祖被诬陷,锒铛入狱,而后狱中自戕,坐实罪名,全族上下,男丁被流放,女子入贱籍,是以后来,母亲只能成为贱妾。
前世,她自甘为妾,不光气坏祖母,也伤了母亲的心。
像她这样一个身份,一般世族大家,根本不可能看上她。
如今嫁韩家,他们不在乎她是庶女,也不介意她母亲是贱籍,如此良缘,与她当是最好的。
就是吧,她的眼皮一直在乱跳,感觉要出事。
按着晨迎昏行的原则,一般男方会在上午前把新娘子接走,黄昏行礼。
但是韩家卜的迎亲时辰是未时四刻(下午两点),拜堂是酉时四刻(晚上六点)。
很快,时间来到下午未时四刻,谢兰台已装扮好,就等着韩家来迎娶了。
祖母一直陪着她。
“来了来了,老夫人,新郎倌来了,已到庄前,请您往前厅主持大局。”
仆人过来笑着禀告。
祖母笑呵呵去了。
谢兰台坐在闺中,心脏免不得一阵乱跳,慌不知从何而起。
直到门外传来一声怒叱:
“你们起开,我要见兰台……”
那熟悉到骨子里的声音传来时,她顿时明白了:
变数到底是来了。
门被重重推开。
一身邋遢的陆霄,头发凌乱,下巴上全是青髭,衣裳又脏又皱,靴上全是烂泥……那个像天上谪仙一般的郎君,现在就似颓败的地上草,满身污秽,低入尘埃。
那张曾迷倒众生的俊脸,额头上蹭出了几道不浅的伤口,漂亮的薄唇还长了疮,眼眶深陷,眼球上全是血丝,头发上沾着不少稻草屑。
啧。
真是奇丑无比。
没了华服,没了光环,他有什么了不起的?
前世的自己怎就对他神魂颠倒了呢?
她冷冷看着。
“兰台,你不能嫁给韩家。”
见到精心装扮过的新娘子,陆霄双眼发直。
前世,他们没有婚礼,她作为妾,没有像样的嫁衣,没有满头珠饰。
作为谢家的女儿,她没有享受过光鲜的出阁礼,也没得到夫家高规格的进门礼,是委屈她了。
再见十六岁的兰台,盛装的她,美瞎了他的眼。
男人的占有欲不断膨胀,今日,娶她的只能是他,任何男人都休想将她带走。
谢兰台神情淡漠,静静站在那里,“陆霄,你若是来祝福我的,我欢迎;你若是来破坏婚礼的,马上滚出半月山庄……”
语气还是一如既往的冰冷。
陆霄实在受不了这种冷漠。
想前世,她待自己事事温柔,句句体贴,她心里对他分明是有情的,就因为他不能给她“正妻”的名份,竟要故作冷漠:
“兰台,你不能嫁别人,你是我的,前世,我们曾做过多年恩爱夫妻……我们琴瑟相和,两情相悦,一场意外毁了我们。现在,只要你跟着我,我定保你一生光鲜,事事如意。
“兰台,信我一言,我才是你的良配,那个什么韩家郎君,怎有我懂你心?乖,跟我走……我们会有锦绣前程的。
“你瞧,为了和你在一起,我昨夜淋了雨,发了一夜高烧,现在,我还高烧不退……兰台,我待你之心,苍天可鉴,日月可证……”
语气激烈,声音急颤。
名满京城的公子,为了一个庶女,做到这个地步,旁人看了,估计会感天动地。
可从礼法的角度看,一个有功名在身的郎君,没有正正经经地走正门,聘官媒,抬聘礼,依礼提亲,甜言蜜语再多,有个屁用,那全是对闺阁女子清誉的践踏……
重活一世,他声声句句说爱她,却还是和前一世一样,在故技重施地作贱她。
恶心之极。
谢兰台作呕得想吐。
“席教头,陆世子淋雨发烧,生了癔症,立刻送他去医馆,不得有误。”
没有动容,也没有因他高烧而生出恻隐之心,露出心疼之色,谢兰台无比冷静地吩咐着,并且将他的示爱称为“癔症”。
席教头就在附近潜伏着,闻令,飞步上前,一把就将“病得不轻”的陆霄给按住。
这是她安排的,就怕这陆霄真来抢婚。
还好,她有先见之明。
“兰台,你不能嫁啊,我们青梅竹马,才是天生一对……”
陆霄使尽吃奶的力气,青筋横起地想要扑上去,心头是何等的失望:
为什么她会变得如此冷漠,全然不念旧情?
“快,堵了他的嘴。”
春祺忍无可忍,叫了一声。
这个陆世子,现在是越来越无耻。
席教头马上将陆霄的嘴给堵住。
那一刻,陆霄被人以一种屈辱的姿态,反负着双手押了出去。
不远处,吹吹打打的迎亲乐队,进了后宅,新郎倌正按着大乾的婚俗习惯,入闺阁行“闺迎”之礼。
这是本朝风俗,以显新郎倌对新娘子的尊重——从闺阁到洞房,都要由新郎倌带引,更彰显了一种尊重。
陆霄翘首而望,想看一眼,到底是何方神圣,竟要娶了他的一生挚爱。
可看不到。
前面引路的全是乐队。
后面的人太多,把新郎倌的相貌给挡住了。
他把脖子拧得都要断了,还是没看到。
下一刻,他直接就昏死了过去。
命运啊,待他是不是也太残忍了一些,怎能让他亲眼见证她出嫁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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