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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绍桢心神一凛。
“回来!”她喝住那小厮,严肃道,“男子汉大丈夫,一点磕磕碰碰便请大夫,哪有半点男子气概,我不请!赵二哥你非要如此,便是瞧不起我!”
许良谟嗤地扯起嘴角。
赵弘鄞都乐了,脑中不合时宜的旖旎绮思消散得一干二净:“男子气概?你毛都没长齐吧,哈哈哈哈……”
绍桢下猛药:“你就是请来大夫我也不看,我还要和你割袍断义,不尊重我的朋友,不要也罢!”
“行行行随你,”他悻悻地摆手,“上点药总可以?否则伤口流脓,你就该后悔了。”
这倒是无关紧要,张绍桢阴转晴答应了。
赵弘鄞忍不住上手揉了把她的头发,又差小厮去马车上取药。
“我这里有。”不知何时过来的叶雍淳忽然开口,自暗袖中取出一只精巧的瓷瓶,放在了桌上。
赵弘鄞没好气地呛回去:“是毒是药还说不清楚,不敢,不敢。”
绍桢却想起昨日中午的补习,心中莫名沉静下来,抢在他打翻瓷瓶前将东西夺了过来。
“你……”赵弘鄞一怔,慢慢皱起眉。
她却是泰然自若道:“他和许良谟一伙的,姓许的连累我摔这么狠,他代为补偿也是应当。谅他也不敢投毒,否则,这事可闹大了。叶世子,是不是?”
叶雍淳慢慢露出个笑容:“……是。”
二人一来一回竟有些默契,赵弘鄞眉宇间骤然染上一丝阴戾。
叶雍淳却朝他挑衅地扬了扬眉。
许良谟眼珠子一转,笑嘻嘻地上前夺过那只瓷瓶,嗓音甜得像蜜:“是我莽撞在前,连累得桢表弟坠马。我将功补过,就替你上回药吧!”眼看要掀起她的里裤。
绍桢立刻防备起来,紧紧攥着衣料不放,直白道:“很是不必,我不信你!”
许良谟眼睛一眯。
“哟,这是怎么了,”在看台那边观赛的简王姗姗来迟,对绍桢关切道:“方才怎么从马上跌了下来,可有大碍?”
捉奸捉双,捉贼捉赃,她并无确切证据证明是许良谟存心害她,索性不提,只待日后报复,便道:“多谢王爷挂怀,并非大事。”
“既然无碍,你们都杵在这儿作甚?”简王兴致勃勃,“胜负未分,本王的打赏还没给出去呢。”
众人面面相觑,赵弘鄞忽然哈哈一笑,拊掌道:“王爷说得极是。我也没打够呢。”
许良谟却开始打退堂鼓:“在下体力不济……”
赵弘鄞在他肩上重重一拍,豪爽道:“摔的也不是你,什么劳什子的体力不济,该不会是怕了吧?”
许良谟欲辩解,简王大手一挥:“行了,都下场。本王再添两倍彩头!”
一锤定音。
鼍皮鼓炸响第一声,赛场两方炸起十丈高黄尘,十二匹赛马分青红二色,踏着鼓点飞驰而出。
赵弘鄞的大宛马率先撕开队列,缀着狼牙的球杆高扬,马球化作流星直扑龙门,在球柱上撞出青铜编钟般的轰鸣。
叶雍淳一方的骑手立刻卷起青色旋风,马蹄铁在夯土地面划出火星,朱漆球再次升空,赵弘鄞的乌木杆与许良谟的弯头杆绞作一处,闷响震痛手心。
赵弘鄞阴冷地注视着他,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轻轻道:“我早提醒过你……”
许良谟咬了咬牙,勒紧缰绳便要退开,乌木杆头却追着马球,不偏不倚砸向他的右臂,动作快得像毒蛇吐信——
铁器撞击皮甲,他自马鞍上重重坠落,银鳞护腕撞上地面,大宛马前蹄高高扬起,精准落在他的左肩!
飞溅的尘沙混着鲜血泼向彩旗木栅,许良谟身弓如虾,痛苦地捂住碎裂的肩骨。
“一时不妨,失手了。许公子不会介怀吧?”赵弘鄞居高临下,神情倨傲地道歉。
许良谟目眦欲裂,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自然。小公爷只是无心之失。”
接二连三出事,这马球赛已然不能进行了,简王紧皱着眉头过来,瞧着凄惨的许良谟,一副不忍直视的神情。
“哎呀,你说说,这是怎么弄的!”他连连感慨,又忙不迭吩咐小厮,“快,把许家小子扶到后头院子去,再请个太医来瞧瞧。”
小厮忙将许良谟搀扶起来,扶着他往校场后头供达官贵人休息的房舍去。
“你啊!”简王指了指赵弘鄞,“横冲直撞的,合该小心些!”
赵弘鄞羞愧地低下头。
“罢罢罢,”简王长叹一声,“本王今日就不该来,还是打道回府消遣吧!胜负也没分,这扳指索性给了许家小子,做个补偿好了。”说着径自取下扳指,交给陪同的国子监官员,随即负手离开了。
也不知是真没瞧出猫腻,还是只当眼不见为净。
赵弘鄞恭敬地拱手相送,待简王出了大门,他这才站直身,朝面面相觑的其余众人拱了拱手,道一句失陪,旋即朝看台上那道瘦弱荏苒的身影大步走去。
他刚刚踏进凉棚,绍桢已然急不可耐地低呼起来:“赵、赵二哥,你疯了吗?这么明目张胆对他动手,傻子都瞧得出来!”
赵弘鄞倒是神态自若不见悔意,一面在她面前蹲下一面淡淡道:“早想收拾他了。”取过桌上放着的小瓷瓶,挽起她的裤腿开始给她上药,“我替你出口恶气,不好吗?”
冰凉的药膏涂抹在青紫的膝盖上,不知什么成分,效果立竿见影,张绍桢疼得瑟缩了一下,抓紧桌角倒吸一口凉气:“你……你实在不必为我做到这种地步,反倒连累你。”
他动作一顿,抬头看了她一眼:“绍桢,我不知道你怎么看我,但我是很喜欢你的。你若真认我这个朋友,就再也别说这种话。”
张绍桢很少在他脸上看到如此认真的神情,不由呼吸一窒,下意识往后退了几分。
赵弘鄞不以为意,低头继续为她上药,和缓道:“许良谟小肚鸡肠,叶雍淳同他一丘之貉,你年纪还小,不知道江山易改本性难移的道理,可不能被他给骗了,一点小恩小惠就眼巴巴地凑上去。你又不是没朋友,不缺这一个,你说呢?”
他已经上好了药,大手握着椅子的扶手,将她圈在椅子中,那双漆黑深邃的眼眸凝视着她,张绍桢不由自主地点了点头。
赵弘鄞笑了笑,松开若有似无的禁锢:“这我就放心了。”
这时,邓池行色匆匆地从看台后绕了上来,草草行了个礼,顾不得赵弘鄞还在场便急切道:“四少爷,家里来贵客了,您快去瞧瞧吧!”
绍桢精神一振,忙不迭从椅子上起身:“不好让贵客久等,赵二哥你担待,我这便回去了。”
赵弘鄞倒是没阻止,笑着点头。
她顾不得膝盖疼痛,快步迈出凉棚,待走远些才透了口气,夸赞邓池:“不错,近日有长进,都知道看脸色,给少爷我打圆场了。”
邓池张圆了嘴:“……四少爷您说什么呢?东宫殿下回京了,接您进宫的内臣现就在青禾堂候着呢!”
“什么?!”
凉棚中的赵弘鄞耳力极好,忽然眉梢一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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