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毕竟到了正三品,那可就是正儿八经的朝廷命官,大幽向来有这么一个习俗。
这场宴会几乎默认了需要宴请所有未来要见到的“大人物”,表面上是为新官员充面子,实际上这只不过是权势场上的老人对新官立场的询问与掌控。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任何人都没得选,一心为民的清正廉洁的官员上任不会超过三个月,同时害死的还往往会有他的妻儿。
即使如今这个朝廷,背后没人扶着基本上是无法走上三品以上的位置,这个老传统仍然不能掉。
当时姜汇坐上正三品这个位置的时候,也就意味着他已经是一只牵线木偶了,早已深陷泥潭。
可姜汇天生神经就比人慢半拍,自己没意识到,还乐滋滋的给所有人发了请帖。
其中就包括了丞相府。
因其恐怖的手段与才能,还有那一股子为达目的不罢休的狠劲,当时刚坐上丞相之位不久谢沉渊可谓处于众矢之的。
陛下不放心他,官员排挤他,更有几位蠢蠢欲动的野心家一心要除掉他。
他手腕硬,可时刻保持着高度紧张的人距离疯魔也不远了,他连前一日母亲的忌日都休息不了,在灵堂中杀了人。
他低着头跪在灵堂中没有落下一滴眼泪,只是轻轻擦拭着母亲的灵牌:
“抱歉,连你们死后我都无法为你们博得安宁,不过很快了……很快所有人都会安静下来的。”
“母亲,你要等着我。”
“你们都要等着我。”
他抬起头,面前整整一千四百三十七张灵牌。
底下没有供奉任何一粒骨灰,甚至没有一张令牌写上了字。
可谢沉渊认得每一张灵牌,那是他用无数个日夜抚摸,拥抱的结果。
他用手指记下它们每一道不同的纹理。
那是巫族一夜之间死去的上千无辜百姓,亦是谢沉渊此生血脉相连的最后一千四百三十七位亲人。
是他的每个噩梦夜晚里的守护神。
人们说,他是煞神厉鬼。
可梦里,他梦见了真正的煞神厉鬼。
他恐惧,他害怕,他无法闭眼……他怯懦的不敢再看见任何有关那一晚的场景,崩溃的睡不着。
只有拥抱这些无字的灵牌,他才能安心的睡下。
可他终究微不足道,连死后的安宁都无法带给他们。
那是谢沉渊最失魂落魄的时候,也是在这个时候,他破天荒的应下了新官的请帖。
只是谁都不知道他来过。
因为那晚他摘下了面具,独坐在姜府最不起眼的角落,独自给自己灌了一壶又一壶。
没人理会他,谁会理会一个年纪不过双十的小年轻呢?
他喝得烂醉,终究是忍不住趴在石桌上落泪,只是他咬着牙不敢出声,不能让人听见。
是的,不能出声,就像那一晚一样。
——“不要出声,不要让任何人发现你,躲进去……就算是他们烧了屋子,就算是他们砍了我的脑袋,也不能让人发现你。”
后来,屋子被烧了。
是被上千位巫族百姓那特殊的,可燃烧的血液点燃的。
烈火灼烧了整个部族,将一切燃烧殆尽,唯独放过了他们心爱的独子。
遗落在这世上最后的巫族血脉。
他站在烈火的废墟中,不能出声。
就在这个时候,一道声音稚嫩的喊着:“小哥哥,你哭了?”
谢沉渊从恍惚中回过神,一位身穿粉色衣裳的小女童蹲坐在了石桌底下,仰着头与他对视。
她生得明眸皓齿,小小的脸上写满了疑惑。
“你为什么哭呀?”
谢沉渊想起来她是谁,传闻这位新上任的姜侍郎儿女双全,有个心智不全,天资愚钝的女儿。
他本不该搭理这小姑娘,甚至他第一反应是要不要杀了对方。
可看见对方那双眼睛,他又冷静了下来。
谢沉渊,你真的疯了吗?
她什么都不知道,你也要杀?
小姑娘见对方不回答自己,也不恼,只是继续问:“我娘说今天来了很多大人物,你也是大人物吗?”
或许是出于愧疚,谢沉渊回应了她:“嗯。”
小姑娘又问:“大人物也会哭吗?连我爹我娘都怕大人物。”
谢沉渊沉默片刻:“你爹娘怕,就不能哭?”
小姑娘若有所思,在她的世界里,爹娘就是最厉害的,什么事情都能做到,比如姜老三欺负她,她就可以让爹娘出面惩罚姜老三,看见欺负自己让自己哭的坏人被惩罚了,她就不会哭了。
她爹娘都怕的大人物,那就是更厉害的人。
她说:“可是谁让你哭,你可以惩罚那个让你哭的坏人,然后就不会哭了。”
谢沉渊说:“我不能惩罚他们。”
小姑娘不敢置信的倒吸一口冷气:“大人物还有不能惩罚的人?”
她还以为只有她那么窝囊,这儿不能那儿不能的呢。
谢沉渊默然,看得小姑娘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了。
大人物都打不过,那她爹娘更打不过了。
这个认知狠狠地创击了小姑娘的世界观,她开始绞尽脑汁想办法。
最后她一脸正义的说:“你在这里等我一下。”
说完她就赶紧朝着院子里跑进去。
谢沉渊在她离开后并没有如约等她,而是打算悄无声息的离开。
可就在他走出姜府大门没有多远的时候,后面又传来哼哧哼哧的声音。
“小哥哥!你等等我!”
谢沉渊不敢置信的转过头,那小姑娘正喘着气红着脸,一脸责怪的开口:
“我让你等我了,你怎么不等我?”
说着,她又快速的走到了发愣的谢沉渊的面前。
她人小鬼大,硬气的命令他:“摊手。”
她把一张比她脑袋还大的面具交给了谢沉渊。
她说:
“你要是不能惩罚他们的话,你就戴着面具偷偷打他们一顿!”
“一顿不够就打两顿,多打几顿,反正他们也不知道你是谁,打得他们以后再也不敢随便欺负人!”
背后,一位少年跑了出来:“姜轻鱼!”
这声音吓得小姑娘浑身一激灵,赶紧把面具硬塞到谢沉渊手中,推着他让他快点走。
“你带着面具赶紧走,让我三哥发现就完了,他最小心眼了!我给你垫后。”
说完她自己迎了上去,笑呵呵的卖萌求情。
姜承佑说:“说好捉迷藏,结果偷了我的面具?你卖乖也没有用,那可是古物,知不知道我花了多少钱才搞到的?你赶紧还我!”
姜轻鱼装傻:“什么面具?没有面具呀~”
姜承佑指着她身后:“你刚刚明明——”
可往后一看,空无一人。
姜承佑:“诶,人呢?”
……
谢沉渊跳上了一棵树。
他一直看着兄妹二人一路打闹着回去,姜轻鱼一直哄着姜承佑,直到消失在视野,他才渐渐回神。
他瞥向了她偷来送他的面具。
他沉默了许久,尝试着将面具戴在脸上。
他有些恍惚的喃喃自语:
“尺寸刚好啊……”
那是一张,白银恶鬼面具。
是他日后无数张面具中,最能代表着“谢沉渊”的一张面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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