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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易小说 > 谁说顾相,断子绝孙? > 第127章 他家这个臭小子,性子随了他娘(番外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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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早上,晨露缀满凉亭的紫藤花。萧浔之端坐在石凳上,怀中抱着裹着素绸襁褓的珂珂,原本又红又皱的小猴子终于长开了,一头柔软乌黑的短发,肉嘟嘟粉嫩嫩的小脸蛋,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是得了夏婉玥的真传,像两颗葡萄似的缀在脸上,着实可爱。长长的睫毛一颤一颤,挥舞的胖乎乎的小手上,还有小窝窝。

    珂珂正“啊吧啊吧”地在咿呀学语。萧浔之一身月白云纹常服,正慈眉善目地同怀里的小珂珂说着话。

    “这是忍冬。”

    萧浔之轻晃着石桌上的青瓷香囊,里头新配的安神草药散着清苦气。

    小家伙像是听懂似的,鼻子用力吸了两下,就不安分地在萧浔之的怀里扭动了起来,萧浔之抱着哄他,结果珂珂越扭越厉害,虎头鞋直接蹬开了襁褓系带,露出绣着狸猫扑蝶的棉布尿片。

    不等萧浔之反应,“咿——!”的一声,珂珂小腿猛力一蹬,萧浔之身子一僵,只觉一股热流在他腿间漫开。他一低头,便见月白下裳上洇出了深色水痕。

    萧浔之的瞳孔猛地一缩,抱孩子的姿势僵成木雕——这是自三岁起便浸在诗书礼乐中的萧浔之,头一遭领教“天降甘霖”的滋味。

    “快接过去!”

    萧浔之耳尖涨红地将襁褓塞给赶来的乳母,指尖悬在污渍上方颤抖,仿佛身上沾的不是他亲生儿子的童子尿,而是沾了毒液的暗器。

    萧浔之匆匆回了房,夏婉玥见一脸菜色的萧浔之,不及她问,无风便将小世子尿了王爷一身的事情全都吐露了出来。

    夏婉玥一怔,而后笑意蔓上眼尾,见如临大敌的萧浔之,连忙拿了一件竹青色常服递给了他:“换下来吧。”

    萧浔之接过,忙往内室里去。夏婉玥见他嫌弃又慌乱的样子,再也憋不住,终于笑出了声。

    “你亲儿子都嫌弃成这样?珂珂若知晓了,不得伤心坏了?”

    萧浔之换了衣裳出来,将沾了尿渍褪下的衣裳,用竹夹拎着,远远扔进鎏金缠枝铜盆,脸上嫌弃的神情半分不减。

    “那也不能乱尿!”

    在这方面,萧浔之是不愿意妥协的,亲儿子也不行!

    “此衫当焚。”

    萧浔之蹙着眉头,冷声说道。

    夏婉玥将乳母唤了进来,见珂珂在乳母怀里咯咯直笑,胖乎乎的小肉手在空中不停挥舞着,根本没有因为尿了他爹一身而感到愧疚。

    萧浔之对着这个打不得、骂不得的儿子,无奈地摇了摇头。颇有种“秀才遇上兵”的味道。

    “焚了多可惜呀!”

    夏婉玥笑着拿起剪刀,裁下那染污的布片,“这可是珂珂头回赠他爹爹的‘墨宝’。”夏婉玥将布片穿在竹签上,命白苏将其插进凉亭边的药圃内。

    萧浔之无奈地笑了一下:“你也跟着调皮!”

    放在软榻上的珂珂,突然地踉跄扑向他爹萧浔之。萧浔之下意识后退半步,又硬生生定住身形。小团子沾着泥的爪子扒在了他膝头,在竹青布料上印出了朵歪扭的花。

    “萧、麟!”

    萧浔之从牙缝挤出两字,但手却诚实地托住了儿的子后颈。珂珂顺势将蔷薇花拍在了他的前襟,花汁混着晨露染出黄色的痕迹。

    原来萧麟在软榻上乱爬,趁无人注意他时,将小胖手伸进了窗台上摆的那盆盛开的蔷薇花的花盆里,小手上沾了满了泥土和花汁,全擦在了他爹爹新换的衣裳上。

    萧浔之额角突突的跳,他家这个臭小子,性子随了他娘,是当真皮得可以。

    夏婉玥趁萧浔之不注意,也揉碎了一朵蔷薇花,葱白的指上沾染了花汁,她忽地抬手,将花汁点在了萧浔之的鼻尖上:“夫君,你如今真像画本里的花精。”

    萧浔之:……

    顾夜齐抱着铜盆,欲言又止——那件被宣判也该扔的竹青裳服,此刻正泡着皂角水,在晨光里泛起细沫。

    萧浔之别过头不看顾夜齐,将夏婉玥沾了花汁的手指干净后,便从乳母手中接过已经被收拾妥帖的珂珂。他勾着唇角,将小珂珂举得更高了些,逗得珂珂“咯咯”直乐,先前弄脏他爹爹衣裳的事儿,便这么一笔勾销了。

    ——¥招财符¥——

    暮春午后,燕王府牡丹园蒸腾着甜暖香气。萧浔之坐在花亭的青玉案前,正将破损的《花经》残卷誊抄到素绢上。金线忍冬纹广袖拂过案头时,带起几片脆裂的旧纸——这卷前朝花师绝笔已在藏书阁修复半月,稍有不慎便会化作齑粉。

    “咯咯咯”的孩童笑声突然从石阶传来。一岁多的小珂珂,正扶着廊柱学步,锦缎虎头鞋在青砖上打滑。他颈间银锁叮当作响,沾着泥巴的小手胡乱挥舞,竟将案边盛放松烟墨锭的漆盒扫落在地。十余枚乌金墨锭滚过青砖,在日光下泛出泠泠幽光。

    “不可胡闹。”

    萧浔之搁下手中的笔,想要去抱珂珂,可还是晚了一步,小珂珂已经扑向了满地的墨锭。他一屁股坐在地上,抓起两块墨石,便“邦邦”地对敲了起来,越敲越兴奋,“嗷嗷”地叫喊着,那藕节似的手臂也在砖面上拖出了蜿蜒的墨痕。

    一阵风掠过牡丹丛,将几片魏紫花瓣吹上了石案,正覆在萧浔之刚写就的“姚黄”二字上。

    萧浔之怔怔地看着在地上胡闹的萧麟,还不等他发作,夏婉玥的轻笑声,便从月洞门处传来:“前日夫君还说,‘小儿见墨如见虎’,如今老虎倒自己闯进墨林来了。”

    夏婉玥抱起小珂珂,坐在凳上,笑着为他擦拭着身上的墨渍。可怀里的孩子一点儿也不安分,扭过身,一把抓住桌案上青玉笔洗,将半罐子的清水泼向了萧浔之誊抄用的素绢上。

    “别!”

    萧浔之迅速伸手,抢过湿透的《花经》残卷,素绢上工整的“赵粉”批注,已被晕成了灰雾。

    “萧、麟!”

    萧浔之揉着额角,语气沉沉地厉声叫他。珂珂见父亲的脸色,知自己做错了事儿,转过头不看萧浔之,扁着嘴就去抓夏婉玥的翡翠耳坠,夏婉玥躲开,不让他抓。

    “莫要惯他。”

    萧浔之说着便要去抱儿子,结果还没碰到他,珂珂便抓起案头盛放花泥的陶罐——那是园丁早晨修剪牡丹留下的根茎泥。混着晨露的红泥“啪”地一声,不偏不倚地按在了萧浔之刚画下的素绢中央,将“青龙卧墨池”的典故染成了混沌山河。

    萧浔之:……

    “此卷价值千金!”

    萧浔之再忍不住了,顺手拿起紫檀戒尺,便重重地敲在石案上。珂珂葡萄似的大眼睛瞪着他爹爹,眼瞅着下一刻便要哭了。

    “咦?”

    夏婉玥轻呼了一声,萧浔之不禁朝他看去,珂珂的注意力也转到了娘亲身上,眼泪硬生生地憋了回去。

    顺着夏婉玥的视线,只见泥印边缘渗出金粉微光,原是花泥中混着姚黄牡丹的花粉。斜阳穿过花亭时,那歪斜掌印竟似孤峰擎日,指痕化作九曲溪流,在素绢上铺展出泼墨山水的气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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