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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浔之隔着窗,语气宠溺地对夏婉玥问道。
“醒了。”夏婉玥小手撑在窗沿上,好奇地对顾浔之问道,“你在做什么?”
“修书。”
“嗯?”
顾浔之扬了下手里整理好的书册,“做做修补。”
“你还会修书呀?”夏婉玥惊喜地瞪着大眼睛,“我也想学!”
“好,为夫教你。”
夏婉玥欢呼一声,便快速洗漱完毕,便朝书房跑去。
一进书房,便看见紫檀翘头案上已摆满了各色器具。夏婉玥跑到桌边,看顾浔之正将松烟墨块浸入青瓷钵,墨色如夜色在清水中晕开。
“修书如医人,需先辨症。”
顾浔之执起过了一夜,还半湿着的《花间集》,对夏婉玥娓娓道来。他指尖抚过卷边的书页:“虫蛀三页,水渍五处,还有…….”
忽然顿住,从泛黄的纸缝中拈出一片干枯的海棠花瓣。
“这是什么?”夏婉玥凑近细看,发间茉莉香扫过顾浔之的手背,顾浔之喉头一紧,“海棠?”
顾浔之咽了口唾沫:“是。去岁春日夹进去的。”
夏婉玥轻轻拿起那片海棠花瓣,调皮地朝顾浔之挤了挤眼:“没想到顾相竟还有如此小女儿心思的一面。”
顾浔之微微一笑,想起那日,他碰巧翻到“昨夜雨疏风骤”一页,忽有海棠被风吹落于书页之上,他便顺手将那时的春色封存了,未曾想今日竟被夏婉玥翻了出来。
顾浔之伸手取过花瓣,顺手收入珐琅盒中,又指着书,对夏婉玥道:“这墨渍,需用古法揭裱。”
顾浔之蘸取少许米浆点在了晕染处。
“夫人试试?”
“好!”
夏婉玥摩拳擦掌,跃跃欲试。她学着顾浔之的模样执起竹起子,却一不小心将书页挑出裂痕:“呀!”
夏婉玥惊呼了一声,手顿在半空,不敢再动。
“夫人莫急。”顾浔之微微一笑,便从身后环住了夏婉玥,掌心覆在她已经禁不住颤抖起的小手上,“要这般斜着入纸。”
夏婉玥在顾浔之的带动下,竹起子轻轻挑起半页宣纸,露出底下泛金的桑皮纸背,沉水香混着墨香萦绕在她的鼻尖,令她微微红了脸。
“动作要轻。”
夏婉玥点头,屏息凝神,便见墨色牡丹在浆水中舒展,竟比原先更添风韵,她轻轻地感叹了一句:“像是活过来了一般!”
“这是南唐澄心堂的遗法。”
顾浔之引着夏婉玥将新纸覆上,“以檀皮为骨,需用卯时井水…….”
话音未落,夏婉玥突然转头,鼻尖蹭过顾浔之下颌。
四月的风,穿堂而过,掀动着案上待修的《花间集》。泛黄的书页哗啦作响,露出某页朱笔批注:“甲辰春,与卿修书于书房,甚悦。”
“咦,你何时添的批注?”
夏婉玥指尖点着那行小楷,袖口不小心沾了靛青染料。
顾浔之取过夏婉玥手中羊毫,在砚池边掭笔:“此刻。”笔锋落在新补的书页空白处,墨迹渐显:“修书如修心,需得灵犀相通。”
日影西移时,最后一页终得修补。夏婉玥揉着酸痛的腕子,看顾浔之将书册放入楠木夹板。他挽袖时露出小臂结实的小臂,夏婉玥长长的眼睫颤了颤。
阳光透过芭蕉叶的缝隙洒落,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顾浔之转过身,正面对着夏婉玥,夏婉玥勾唇一笑,直接扑进了顾浔之的怀里:“夫君,我好心悦你呀!”
晨风拂过,带来泥土和青草的芬芳。
顾浔之紧紧回抱住夏婉玥:“夫人,为夫也是。”
这一刻,连时光都变得温柔。
——¥招财符¥——
睿王府。
萧景熤收到消息,李墨投河自尽。他手里拿着李墨留下的那封遗书:“寒门无路,报国无门。”
萧景熤站在书房的窗前,看着庭院中飘落的银杏叶,右手紧紧握拳,捏皱了遗书的一角。他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愤怒与悲凉。
脑中回想起与李墨相谈甚欢的日子,他泼墨挥毫直抒胸臆的卷子,想起那些如同李墨一般被埋没的寒门学子,还有御书房内,父皇冷漠的眼神……
“王爷,”张谦的声音在身后响起,“李墨的家人求见,正在府门外等候。”
萧景熤神情一滞:“快,请进来。”
张谦领命,将李墨的家人引进了正厅。
萧景熤在正厅内等候,不及他上前,衣衫褴褛的妇人便噗通一下,跪在了他面前,手中捧着一卷破旧的书籍。
“王爷,”妇人颤巍巍地朝萧景熤磕了个头,“这是我儿生前最爱读的书,他说,若是有一日他出了意外,一定要将书亲手交给到您的手上。”
萧景熤接过那卷书,发现是一本《治国策论》,书页早已泛黄,边角磨损严重,显然是被人反复翻阅过。他翻开书页,发现里头密密麻麻地写满了批注,字迹工整,见解独到。
萧景熤只觉眼眶酸涩,李墨是如此信任他,他却没能保住他的命!
“李墨他……”萧景熤的声音哽咽,“是个难得的人才。本王,对不住他。”
李母抹了抹眼泪,低声道:“我儿常说,殿下是朝中唯一一位愿意为寒门说话的皇子。他说,若是殿下将来能继承大统,这天下寒门学子便有希望了。”
李母没读过书,不知这些话是不能说的,她只是为儿子完成未尽的心愿,却不知就这几句大逆不道之言,深深地触动了萧景熤。
萧景熤给李母备足了银两,足以保证她下半生的生活,这才命人将李母好生护送回乡。
夜深人静,萧景熤独自坐在书房中,手中握着那本《治国策论》,心中思绪万千。他深知,仅凭自己现在的力量,根本无法撼动世家大族,为李墨报仇,为天下苦读的寒门学子讨一个公道。
父皇的妥协,朝臣的冷漠,世家的嚣张,这一切都让他感到无力。
“若是连本王都退缩了,这天下还有谁能改变呢?”
萧景熤对着满是批注的《治国策论》喃喃自语,突然,他的眸底闪过一丝决然。
次日一早,萧景熤便约了顾浔之,在“汇贤居”碰面。
顾家非世家,能有今日成就,全凭当年定国公手里的一杆枪,一战一战赢来的。萧景熤相信,顾浔之作为朝中清流,定然对世家大族的所作所为有所不满。他辅政期间,明里暗里做过不少压制世家大族之事,以前的萧景熤不知,如今的萧景熤却是全都看懂了。
顾浔之撩袍在萧景熤身侧的位置坐下,也不说话,修长的手指一下一下地转着桌面上的的茶盏,耐心地等着萧景熤开口。
顾浔之心知萧景熤是为何事寻他,李墨之事他早已知晓。顾浔之从头至尾都并未出手干预过,他知,若想让萧景熤改变心意,李墨便是最好的契机。李墨是自尽而亡,若他不死,顾浔之也有可能会命杀手取了他的性命再嫁祸到严家身上,以此逼迫萧景熤,让他自愿继承皇位。无论怎样,李墨的下场都只会是一个“死”字,谁也救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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