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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秦辅在这个靠暴力立足的匪寨中能称霸多年,便绝非寻常人可比。
他身高八尺,体形健阔,狠厉老道,反应极快,就在少微手中匕首堪堪接触到他的脖颈之际,他仰身躲避的同时,猛然挥臂挡开少微的手腕,他力气极大,少微手中匕首脱落,下一刻人就被他扼住了喉咙,按摔在了地上。
十一岁的少微纵然比普通孩童健硕,却依旧只是个孩子,此时被身形高大壮硕的秦辅掐住脖子按在地上,就如一只狸猫般弱小。
秦辅怒视着她:“小畜生……真当你身上流着几碗血,我就不会杀你吗?”
这只“小猫”不时便会抓人咬人他是知道的,偶尔发狠了还会将他抓出两道血痕来,但对他下死口却是从未敢有之事——“小猫”固然很敢豁得出去,但因“母猫”在他手里,前者也就还算乖顺,是如何也不敢如此时这般与他亮刀子的!
秦辅注视着在他手下挣扎的女孩,因无法呼吸,她那双乌亮的眼珠中很快即有血丝裂现,每一根血丝都染着由恨意的烈火烧灼出的杀意。
秦辅隐隐觉得哪里不太对。
他对那个女人是临时生出的杀心,这个小畜生断不可能提前得知,她何来的理由突然对他生出这样狠决的杀意?
这蹊跷的感受混杂着怒气,让那只扼住女孩脖颈的大手越收越紧,秦辅视线之下,只见女孩的双手拼力想要移开他的手臂——
但她上半身徒劳的挣扎竟只是让他放松警惕的假象,一瞬间,她看准了机会,猛然向上折腰,掀起下半身,双腿飞掠而上,绞住了秦辅的脖颈。
虚龄十一的女孩还未长成,力道却向来惊人,此刻又爆发出搏杀之气,秦辅脖颈被拧绞住,脸色瞬间大变,被迫松开扼住少微喉咙的大手,直身之际改为双手抓住她的肩背,想要将人甩出去。
少微双腿死死绞着秦辅的脖颈,被他抓带着整个人腾空而起,甫一得了喘息之际,喉咙里立时滚出沙哑破碎的声音:
“阿母……跑出去!藏起来!”
——阿母只要藏到凌家军进山,就能活下去了!
——不单能活下去,还能回家,做回侯府的女公子!
这个想法曾在少微心中徘徊过百次不止,她甚至有一瞬间因此怨恨过那位长平侯凌轲——明明就只差半日而已,为什么他们就不能提早半日进山?倘若他们能早些到来,阿母就能活着了!
但少微很快也意识到,这个想法是极其无理的,更是极其无能的。
这世上何来的“倘若”?而若真有“倘若”,她也不必将自己的希望寄于旁人,她自会拼尽全力救下她的阿母!
少微念出必行,正如此时。
即便此刻她根本分不清虚实生死,却不妨碍她拼尽全力。
遍体鳞伤倒在地上的冯珠艰难地尝试着爬起。
少微终于还是被秦辅甩了出去,身体重重砸在了地上。
本就醉了酒的秦辅被绞住脖颈阻断呼吸太久,耳鸣晕眩之感尤为剧烈,他强自稳住身形,甩头清醒之际,模糊的视线却见那道被他甩出去的身影几乎是立即爬了起来,如打不死也不怕死的狸猫,再次凶狠地向他扑杀而来。
秦辅不禁后退。
这一瞬间,秦辅第一次真切地从这个半大点的孩子身上看到了威胁。
那已不再是坏脾气的狸猫,而是一只凶狠的幼虎,爪牙已显。
下一刻,秦辅用尽全力的一脚,将那个冲扑而来的孩子生生踹出了五步开外。
少微的身体重重砸落在一张矮案上,木案应声崩裂,铜壶陶器滚落一地。
秦辅的视线逐渐恢复,他看到那个女孩的背影试图爬起,负伤的双臂与双膝却无法支撑身体,她几次尝试起身皆以失败告终,嘴角溢出鲜血。
秦辅抽出了藏在榻下的长刀,一步步走向那个无力趴伏在一片狼藉中的女孩。
“有种。”他竟有一丝骄傲和欣赏:“我秦辅所有的孩子里,你是最有种的一个。”
可惜喂不熟,又已知是虎,那就不能再养下去了。
他手中这把环首宝刀乃是家祖所传,它上过战场立过战功,砍杀过许多能人将士,今次他以此刀亲手了结她,也算是对她的赞许了……
看着那个趴伏在地、身形随着粗浅不匀的呼吸起伏颤抖的稚气背影,秦辅双手握刀抬起,脑中已提前听到了长刀刺入其后心贯穿其身躯时发出的声响,他对这种血肉破碎的声音实在太熟悉,动作尚未至,感知已经预演。
少微有着过之而无不及的敏锐感知,她虽是伏地面朝下方,却能清楚地听到察觉到后方秦辅的靠近以及他的动作——
少微拿呼吸在默数着,就在最后一刻,一道踉跄的脚步声突然冲近……
衣衫残破的女人举着一只酒坛,用尽全力砸向了秦辅!
刹那间秦辅生出鄙夷,这女人身弱力竭,那酒坛只勉强砸到他的后背,甚至未能让他的身形晃上一下,便滚落在他脚边碎裂开,其内剩下的残酒迸洒飞溅——
酒坛未能伤到秦辅,却也无可避免地让他有了一瞬分神,而就这一息之间,已在他的觉知中预演了死亡的、于刀下待宰的女孩,忽以左手撑地,身形蓦然向左侧翻转腾起,先前缩藏在身下的右手随之扬起,手中握着的陶器碎片迅速插入了他的左脖颈!
此陶乃是硬陶,质地比灰陶坚硬,裂口比灰陶锋利,在少微的计划中,即便她不能凭此一击取秦辅性命,亦可将其重伤,而后她便能趁机夺他手中长刀将其反杀——
颈间皮肉绽开,鲜血迸涌而出,秦辅赫然瞪大眼睛,本能地后退。
他一手捂着脖颈,一手攥刀指向少微,眼中迸发出不可置信的惊怒。
少微反而不急着上前了,她伤痕累累地立在原处喘息着,脸上沾着血,被冷汗打湿的眉眼如同被雪洗过的山巅顽石,未经斧凿,锋利冷硬,没有分毫畏惧与闪躲,更别提心虚与不忍。
秦辅退至榻前,跌坐了下去。
他捂着鲜血淋漓的脖颈,一手仍拄着刀,他的脸色与唇色迅速变得青白,试图呼救,但屋外风声凄厉,他已无法唤来任何人,他的声音只足够被屋内的母女二人听清,于是他道:“找胡巫来,否则,你们都得死……”
胡巫通晓巫术也通医理,他不想死,更不能这样死在一个孩子手中……这何其荒谬,他秦辅的死法绝不该如此窝囊滑稽。
少微只走向他。
秦辅想提刀吓退她,但随着失血过多他的手臂颤抖无力,强行将刀提起一瞬却又很快沉落下去。
而随着他强行提力运气,更多的鲜血开始从他口中往外涌,于是他连刀也拿不住了。
少微来到他面前,捡起了那把刀。
看着这一幕的冯珠终于意识到,这个男人好像要死了……
他竟然要死了?
他竟然是可以被人这样杀死的?
等等,被人杀死……?
混乱的思绪忽然如同被一道雷电击中,冯珠猛然看向少微,奔扑过去,攥住少微半边肩臂,眼神几乎惊恐地道:“杀了他……你要怎么办!你要怎么活下去!就算我们今日能活,可你才十一岁,日后又要如何才能心安……他是你的……”
“他不是,我从未喊过他。”少微打断母亲的话:“阿母,他不配。”
冯珠眼里却滚出绝望的泪,她忽然夺过了少微手中的刀,双手紧握着砍向秦辅。
她根本没有章法,提刀也很费力,一刀砍不成,那就两刀,三刀……
鲜血不停飞溅,甚至在空气中蒙上了一层迷离的血雾红纱。
血肉模糊的秦辅终于停止了抽搐,冯珠脱了力,丢了刀,浑身瘫软着跪坐下去,喃喃着道:“是我杀了他,是我杀了这恶鬼……”
冯珠神思恍惚,如此一遍遍地重复着这句话,直到她自己竟真的信了,她怔怔地看着秦辅一滩烂肉般的尸身,先是解气地笑了起来,而后,那笑声却渐渐变成了哭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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