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回：官渡之战的关键转折与胜负定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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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且说韩猛带着败军回到营寨，袁绍大怒，想要斩杀韩猛，众官求情才得以免死。审配说：“行军打仗以粮食最为重要，不可不用心提防。乌巢是屯放粮草的地方，必须派重兵把守。” 袁绍说：“我的计策已经确定。你可以回邺都监督粮草，不要让粮草短缺。” 审配领命而去。袁绍派遣大将淳于琼，带领督将眭元进、韩莒子、吕威璜、赵睿等，率领两万人马，守卫乌巢。那淳于琼性情刚烈，喜好饮酒，军士大多畏惧他；到了乌巢之后，整天与各位将领聚在一起喝酒。且说曹操军粮告急，急忙派使者前往许昌，让荀彧赶紧筹办粮草，星夜送到军前接济。使者带着书信前往，走了不到三十里，被袁军捉住，捆绑起来去见谋士许攸。那许攸字子远，年轻时曾与曹操是朋友，此时在袁绍处担任谋士。当下搜出使者携带的曹操催粮的书信，直接来见袁绍说：“曹操在官渡屯兵，与我们相持已久，许昌必定空虚；如果分一支军队星夜袭击许昌，那么许昌可以攻下，曹操也可以擒获。如今曹操粮草已尽，正可趁此机会，两路夹击他。” 袁绍说：“曹操诡计多端，这封信是诱敌之计。” 许攸说：“如今若不采取行动，日后必将反受其害。” 正说着，忽然有使者从邺郡来，呈上审配的书信。信中先说起运粮的事；后面又说许攸在冀州时，曾经大肆收受民间财物，还纵容子侄辈多征收赋税，钱粮都落入自己腰包，如今已经把他的子侄收押入狱了。袁绍看信后大怒说：“你这个品行不端的匹夫！还有脸在我面前献计！你与曹操有旧交情，想必现在也收受了他的财物，做他的奸细，来哄骗我的军队！本应斩首，现在暂且把你的头寄在脖子上！赶紧出去，今后不许再相见！” 许攸出去后，仰天叹息说：“忠言逆耳，这小子不值得与他谋划大事！我的子侄已经遭到审配的陷害，我还有什么脸面再见冀州的人呢！” 于是想要拔剑自刎。左右的人夺下他的剑劝说道：“您何必轻生到这种地步？袁绍听不进直言，日后必定会被曹操擒获。您既然与曹公有旧交情，为何不弃暗投明呢？” 就这两句话，点醒了许攸；于是许攸径直去投奔曹操。后人有诗感叹道：“本初豪气盖中华，官渡相持枉叹嗟。若使许攸谋见用，山河争得属曹家？”

    许攸悄悄走出营寨，径直前往曹营，被守路的军士捉住。许攸说：“我是曹丞相的老朋友，快给我通报，就说南阳许攸来求见。” 军士急忙报告到营寨中。当时曹操刚刚解衣准备歇息，听说许攸私奔到营寨，非常高兴，来不及穿上鞋子，光着脚出去迎接，远远看见许攸，拍手欢笑，拉着他的手一起进入营帐，曹操先向许攸下拜。许攸慌忙扶起他说：“您是汉朝丞相，我只是一介平民，为何如此谦恭？” 曹操说：“您是我的老朋友，我怎敢因为名爵而区分彼此高低呢！” 许攸说：“我没能选择好主公，屈身于袁绍麾下，进言他不听，计策他不用，如今特地离开他来见老朋友。希望您能收留我。” 曹操说：“子远肯来，我的大事就有希望了！希望您立刻教我打败袁绍的计策。” 许攸说：“我曾经建议袁绍派轻骑兵乘虚袭击许都，前后夹攻。” 曹操大惊说：“如果袁绍采用了您的建议，我的大事就败了。” 许攸说：“您如今军中粮草还能支撑多久？” 曹操说：“可以支撑一年。” 许攸笑着说：“恐怕未必。” 曹操说：“能支撑半年。” 许攸拂袖起身，快步走出营帐说：“我诚心来投奔，您却如此欺骗我，这哪里是我所期望的！” 曹操挽留他说：“子远不要生气，容我实话实说：军中粮草实际上只能支撑三个月了。” 许攸笑着说：“世人都说孟德是奸雄，如今果然如此。” 曹操也笑着说：“难道没听说过兵不厌诈吗！” 于是贴近许攸耳边低声说：“军中只有这个月的粮草了。” 许攸大声说：“别瞒我了！粮草已经耗尽了！” 曹操惊讶地说：“您怎么知道的？” 许攸于是拿出曹操给荀彧的书信给他看，说：“这封信是谁写的？” 曹操惊讶地问：“您从哪里得到的？” 许攸把抓获使者的事情告诉了他。曹操拉着他的手说：“子远既然念及旧交情而来，希望您马上能教我良策。” 许攸说：“明公以孤军对抗大敌，却不寻求速胜的方法，这是自取灭亡之道。我有一计，不出三天，让袁绍的百万大军不战自败。明公还愿意听吗？” 曹操高兴地说：“愿意听听良策。” 许攸说：“袁绍的军粮辎重，都堆积在乌巢，如今派淳于琼把守，淳于琼喜好饮酒，防备松懈。您可以挑选精兵，假称是袁将蒋奇领兵到那里护粮，趁机烧毁他的粮草辎重，那么袁绍的军队不出三天就会自行大乱。” 曹操非常高兴，厚待许攸，把他留在营寨中。第二天，曹操亲自挑选五千马步军士，准备前往乌巢劫粮。张辽说：“袁绍屯放粮草的地方，怎能没有防备？丞相不可轻易前往，恐怕许攸有诈。” 曹操说：“不会的，许攸来投奔，是上天要让袁绍失败。如今我军粮草不足，难以长久相持；如果不用许攸的计策，就是坐以待毙。他如果有诈，怎会留在我的营寨中？况且我早就想劫寨了。如今劫粮这个行动，势在必行，你不要怀疑。” 张辽说：“也必须防备袁绍乘虚来袭。” 曹操笑着说：“我已经考虑周全了。” 于是让荀攸、贾诩、曹洪与许攸一起守卫大寨，夏侯惇、夏侯渊率领一支军队埋伏在左边，曹仁、李典率领一支军队埋伏在右边，以防不测。让张辽、许褚在前面，徐晃、于禁在后面，曹操自己带领众将在中间：总共五千人马，打着袁军的旗号，军士都背着草，扛着柴，口中衔枚，马勒住口，黄昏时分，向乌巢进发。当晚星光满天。且说沮授被袁绍拘禁在军中，这天夜里，因为看到众星明亮地排列着，就命令看守把他带到中庭，仰观天象。忽然看见太白金星逆行，侵犯牛宿、斗宿的分野，大惊说：“大祸将至了！” 于是连夜求见袁绍。当时袁绍已经喝醉躺在床上，听说沮授有密事禀报，就把他唤进来询问。沮授说：“刚才观看天象，看见太白金星在柳宿、鬼宿之间逆行，流光射入牛宿、斗宿的分野，恐怕会有贼兵劫掠的灾祸。乌巢是屯放粮草的地方，不可不防备。应该赶紧派遣精兵猛将，在山间小路巡逻哨探，以免被曹操算计。” 袁绍愤怒地叱责说：“你是获罪之人，怎么敢胡乱言语蛊惑众人！” 于是叱责看守说：“我命令你拘禁他，怎么敢把他放出来！” 于是下令斩杀看守，另外派人监押沮授。沮授出去后，掩面流泪叹息说：“我军灭亡就在旦夕之间，我的尸骸不知道会落在何处啊！” 后人有诗感叹道：“逆耳忠言反见仇，独夫袁绍少机谋。乌巢粮尽根基拔，犹欲区区守冀州。” 曹操领兵趁着夜色行军，前面经过袁绍的别寨，寨中的士兵问是哪里的军马。曹操派人回答说：“蒋奇奉命前往乌巢护粮。” 袁军看到是自家的旗号，于是不再怀疑。经过好几处地方，都假称是蒋奇的军队，没有受到阻碍。等到了乌巢，四更已经过去。曹操让军士把周围的草堆举火点燃，众将校击鼓呐喊，直接冲入。当时淳于琼刚刚与各位将领喝了酒，醉卧在帐中；听到击鼓呐喊的声音，连忙跳起来问：“为什么喧闹？” 话还没说完，就早被挠钩拖倒。眭元进、赵睿运粮刚刚回来，看到屯粮的地方起火，急忙前来救援。曹军飞报曹操，说：“贼兵在后面，请分兵抵抗。” 曹操大喝说：“众将只管奋力向前，等贼兵到了背后，才可以回头迎战！” 于是众军将无不争先掩杀。一时间，火焰四起，烟雾弥漫天空。眭元进、赵睿二将驱兵来救，曹操勒马回战。二将抵挡不住，都被曹军杀死，粮草全部被烧光。淳于琼被擒来见曹操，曹操命令割去他的耳鼻手指，绑在马上，放回袁绍的营寨以羞辱他。

    袁绍在帐中，听说正北方向火光满天，知道乌巢有失，急忙出帐召集文武百官，商议派兵前往救援。张郃说：“我与高览一同前往救援。” 郭图说：“不行。曹军去劫粮，曹操必定亲自前往；曹操既然亲自出动，他的营寨必定空虚，可以发兵先攻打曹操的营寨；曹操听到消息，必定会迅速回军：这是孙膑围魏救赵的计策。” 张郃说：“不是这样。曹操足智多谋，外出必定会做好内部防备，以防不测。如今如果攻打曹操的营寨却不能攻克，淳于琼等人被擒获，我们都会被抓住。” 郭图说：“曹操只顾着劫粮，怎么会留兵在营寨呢！” 再三请求去劫曹营。袁绍于是派遣张郃、高览率领五千军队，前往官渡攻打曹营；派遣蒋奇率领一万军队，前往救援乌巢。且说曹操杀散淳于琼的部众，全部夺取他们的衣甲旗帜，伪装成淳于琼的部下收兵回寨，走到偏僻的山间小路，正好遇到蒋奇的军马。蒋奇的军队询问，他们称是乌巢的败军逃回来，蒋奇于是不再怀疑，驱马直接过去。张辽、许褚突然赶到，大喝：“蒋奇别走！” 蒋奇措手不及，被张辽斩于马下，把蒋奇的士兵全部杀死。又派人在前面假装报告说：“蒋奇已经杀散乌巢的兵了。” 袁绍因此不再派人接应乌巢，只增兵前往官渡。

    张郃、高览攻打曹营，左边夏侯惇、右边曹仁，中路曹洪，一齐冲出：三路攻击，袁军大败。等到接应的军队赶到，曹操又从背后杀来，四下围住掩杀。张郃、高览夺路逃脱。袁绍收拢乌巢的败残军马回到营寨，看到淳于琼耳鼻都没有了，手脚也都被砍掉。袁绍问：“怎么会失了乌巢？” 败军报告说：“淳于琼醉卧，因此不能抵挡。” 袁绍大怒，立刻将淳于琼斩首。郭图担心张郃、高览回营寨后对证是非，先在袁绍面前进谗言说：“张郃、高览看到主公兵败，心中必定高兴。” 袁绍说：“为什么这么说？” 郭图说：“二人一向有投降曹操的心意，如今派他们去攻打曹营，故意不肯用力，以致损折士卒。” 袁绍大怒，于是派遣使者急忙召二人回营寨问罪。郭图先派人报告二人说：“主公要杀你们了。” 等到袁绍的使者到了，高览问：“主公召唤我们做什么？” 使者说：“不知道什么原因。” 高览于是拔剑斩杀来使。张郃大惊。高览说：“袁绍听信谗言，必定会被曹操擒获；我们怎能坐以待毙？不如去投奔曹操。” 张郃说：“我也早就有这个心意了。”

    于是二人带领本部兵马，前往曹操的营寨投降。夏侯惇说：“张郃、高览二人来投降，不知是真是假。” 曹操说：“我以恩义对待他们，即使他们有二心，也能改变。” 于是打开营门让二人进来。二人倒转兵器，卸下铠甲，拜伏在地。曹操说：“如果袁绍肯听从二位将军的建议，不至于失败。如今二位将军肯来投奔，就如同微子离开殷商，韩信归附汉朝。” 于是封张郃为偏将军、都亭侯，高览为偏将军、东莱侯。二人非常高兴。

    袁绍既失去了许攸，又失去了张郃、高览，还丢失了乌巢的粮草，军心惶惶。许攸又劝曹操赶紧进兵；张郃、高览请求担任先锋；曹操听从了他们的建议。立即命令张郃、高览领兵前往劫袁绍的营寨。当夜三更时分，分三路出兵劫寨。混战到天亮，各自收兵，袁绍的军队折损了大半。

    荀攸献计说：“如今可以扬言调拨人马，一路夺取酸枣，攻打邺郡；一路夺取黎阳，截断袁军的归路。袁绍听到这个消息，必然会惊慌，分兵抵御我们；我们趁他的军队行动时攻击，袁绍就可以被打败了。” 曹操采用了他的计策，让大小三军在四处宣扬。袁绍的军队听到这个消息，到营寨中报告说：“曹操分兵两路：一路夺取邺郡，一路夺取黎阳去了。” 袁绍大惊，急忙派遣袁谭分兵五万救援邺郡，辛明分兵五万救援黎阳，连夜出发。

    曹操探知袁绍的军队行动，就分大队军马，八路齐出，直冲袁绍的营寨。袁军都没有斗志，四散奔走，于是大败。袁绍来不及披甲，穿着单衣，戴着头巾上马；幼子袁尚跟在后面。张辽、许褚、徐晃、于禁四员将领，带领军队追赶袁绍。袁绍急忙渡河，把图书、车仗、金帛全部丢弃，只带着随行的八百多骑兵逃走。曹操的军队追赶不及，把袁绍遗留下的东西全部缴获。此战杀死袁军八万多人，血流满沟，溺水而死的人不计其数。

    曹操大获全胜，把所得的金宝缎匹，奖赏给军士。在图书中检出一束书信，都是许都以及军中一些人与袁绍暗中往来的信件。左右的人说：“可以逐一点对姓名，把这些人抓起来杀掉。” 曹操说：“当袁绍强大的时候，我自己都不能自保，何况其他人呢？” 于是命令把这些书信全部烧毁，不再追问。

    袁绍兵败逃跑，沮授因为被囚禁，来不及逃走，被曹军擒获，押来见曹操。曹操一向与沮授相识。沮授见到曹操，大声呼喊：“我不会投降！” 曹操说：“本初没有谋略，不采用你的建议，你为何还如此执迷不悟呢？我如果早得到你，天下就不用担心了。” 于是厚待他，把他留在军中。沮授却在营中偷马，想要回到袁氏阵营。曹操大怒，于是杀了他。沮授至死神色不变。曹操叹息说：“我误杀了忠义之士啊！” 命令用厚礼殡殓，在黄河渡口为他建坟安葬，在他的墓上题字：“忠烈沮君之墓。” 后人有诗称赞道：“河北多名士，忠贞推沮君：凝眸知阵法，仰面识天文；至死心如铁，临危气似云。曹公钦义烈，特与建孤坟。” 曹操下令攻打冀州。正是：势弱只因多算胜，兵强却为寡谋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