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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零三十三章 修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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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论道天仪,停止了转动。

    紫黑色,堕落的因果之力,顺着邪胎的手掌,在向论道天仪内部渗透,篡改着内部的因果律令。

    邪力在蔓延。

    可下一瞬,一股古老的力量,自论道天仪内涌起。

    纯白如玉的天机剑气,开始绞杀紫黑色的邪胎因果。

    论道天仪,又开始慢慢转动。

    罂粟锁链之中,邪胎的脸庞畸形,冰冷而残酷。

    它血淋淋的手掌,拼命抓住论道天仪,阻止着天仪继续运转。

    论道天仪的转动,很快又变慢了。

    但论道山,古老天机内核的强大,还是让它坚定地,按照既定的因果律令,去完成自己的推演。

    邪胎又伸出另一只手掌,按在了天仪之上。

    更强大的因果邪力,缠绕在论道天仪之上。

    论道天仪仿佛陷入邪道的泥潭,运转得更慢了,但下一瞬,内在因果纹路,宛如玄妙的阵纹,猛然一颤,一股磅礴的,纯白天机之力,向外蔓延,继续绞杀着邪神堕力。

    这座古老的天机至宝,抗拒着一切外来之力的进犯。

    邪神之胎也不行。

    邪胎如腐化婴儿般的双手,被论道天仪上的因果之力,磨得血肉模糊。

    邪胎的面容,开始狰狞,愤怒,扭曲。

    祂是最接近邪神本源的一只邪胎。

    但邪胎终究只是邪胎,是邪神降诞之初的一个雏形,一个胚子,并不具备全盛期邪神的力量。

    祂必须借助杀戮,血腥,恐惧,绝望和人性的诸般丑陋恶欲,才能凝聚实体,重新复生。

    在此之前,祂还突破不了,某些强大修士布下的天机封锁。

    祂所能做的,也只是延缓了论道天仪的运转,却改变不了既定的结局。

    邪胎神情漠然,缓缓闭上双眸。

    祂在呼唤着祂的“信徒”。

    人是贪婪的。

    人性是堕落的。

    人布下的封锁,也只能由“人”来打破。

    很快,祂的召唤,得到了虔诚的回应,邪胎睁开双眼,目光冰冷之中,还透露着一丝讥讽。

    四周的虚空,再一次悄然裂开。

    一丝沾染着邪气的金色因果之力,再一次蔓延而出,缠绕在论道天仪之上。

    金色因果,乃极高明的天机之法,缠绕在论道天仪之上。

    这还不止。

    很快,又一道虚空裂开。

    一缕深厚的,蓝色的因果之力,也蔓延而出。

    只是这丝因果之力上,缠绕着极其复杂的气息,有人的气息,有邪魔的气息,还有一丝血色的“尸”的气息。

    根本分不清,是人是鬼。

    一金一蓝,此两股因果之力最强。

    此外,也有数道,更驳杂,更弱一些的因果算力,借助邪胎破开的虚空,如藤蔓一般,向论道天仪蔓延。

    论道天仪被这些,密集的邪堕的因果,牢牢缠住。

    运转的速度肉眼可见地慢了下来,而后越来越慢。

    最后,终于彻底停滞了。

    邪胎凭借自身,以及爪牙的因果邪力,遏制住了论道山至宝,论道天仪的运转。

    接下来,邪胎紫黑色的双手,开始将论道天仪,往回拨动。

    祂想逆转因果,改写律令。

    带邪气的金色因果,被污染的蓝色因果,宛如树根。

    其他形形色色的因果之力,宛如枝叶。

    所有这些力量,密密麻麻汇在一起,一同压制着论道天仪,给邪胎创造契机。

    论道天仪,的确被压制住了。

    可它是论道山老祖的至宝,内在因果恒定,可被遏制,但却不可被逆转,不可被篡改。

    任凭邪神的因果之力再强,也无法逆转天仪。

    局势一时间僵持住了。

    杂色交织的邪神之力,和纯白如玉的天仪之力,双方角力,互相僵持。

    一时间,谁也奈何不得谁。

    邪胎愤怒,紫黑色血淋淋的双手,不住地拍打,撕扯论道天仪,可仍旧无济于事。

    论道天仪,根本不为所动。

    就在这种,微妙的平衡之中。

    论道山,悬天峰之侧。

    于深夜之中,高耸入星空的观剑楼上,飞出了一缕,微不可查的气机。

    这缕气机,宛如天上一粒星光,奥妙无穷。

    但又无形无迹亦无色。

    疏忽而来,转瞬而至,借邪胎与天仪角力之时,直接融了因果律令,渗入了论道天仪内部。

    没有任何人察觉。

    平衡就此被打破。

    论道天仪“认输”了。

    邪胎强大的气息,开始占据上风。

    邪神爪牙的力量,开始猖獗。

    论道天仪的因果格局,开始逆转。

    一条条律令,开始被邪力污染,因果也在被一点点改写……

    在罂粟锁链之中,邪胎露出丑陋而残忍的笑容……

    ……

    这一切事,都发生在因果界域,有了重重遮掩。

    除了当局之人,整个乾学州界,几乎无人知晓。

    唯有墨画,突然一阵心惊肉跳。

    他仿佛看到,有一张丑脸,在对着他笑。

    这张脸太丑了,又紫又黑,宛如死胎一般,带着邪气,狰狞而恐怖,满含对人世的怨恨和贪婪。

    这张丑脸,也打断了专心思考的墨画。

    墨画皱眉。

    “有什么事发生了?”

    可他又想不到,到底能发生什么事……

    他的因果造诣,还远远没有高明到,能染指到洞虚之上博弈的境界。

    他有的,只是敏锐的因果直觉。

    还有与邪胎“同源”的那一丝通感。

    墨画想了想,摇了摇头。

    “罢了,与我无关,我只要论剑就好……”

    乾学州界这么多事,哪能事事都要他这个小小筑基修士来操心。

    天塌下来,自有高个子顶着。

    他又不是个头最高的那个。

    甚至很可能,这些人中,就数他个头最矮。

    墨画便静下心来,继续考虑天字论剑的安排。

    尽管从现在看来,赢面很低很低,但也要做万全的准备,去搏那一丝胜机。

    毕竟,师父的生死,就摆在眼前。

    可墨画却总集中不了注意力。

    冥冥中似乎有感应。

    那张丑陋而邪恶的笑脸,还是会时不时,浮现在墨画脑海,打断他的思路。

    似乎祂做成了什么事,十分得意。

    墨画有点烦了。

    “再笑?”

    墨画冷着脸,小声嘀咕道,“你再笑,我就收你去了……”

    不知是墨画的“威胁”奏效了,邪胎感知到了危险。

    还是单纯是时间到了,邪胎又蛰伏了。

    那张丑脸,也不敢再在墨画面前笑了。

    墨画点了点头,便心无旁骛地继续研究论剑的事了……

    ……

    夜过日升,朝霞明媚。表面上一切风平浪静。

    论道山中。

    四宗八门的代表长老,聚在论道天仪前,查阅论道天仪推演出的名单。

    这个名单,是最后一场地字论剑了。

    对有些宗门,譬如太虚门来说。

    地字论剑大局已定,这最后一场的胜负无关痛痒,跟谁比影响不大,所以就不太放在心上。

    也有些宗门,还是比较紧张。

    他们战局很焦灼,前后排名咬得也都比较死,一场胜负,就决定着宗门的进退。

    这些宗门的长老,心里难免忐忑。

    但这种宗门不多,场间大多数长老,还是抱着一种莫名“安心”的心态。

    最后一场比完,地字局就结束了。

    就像宗门考核,考得只剩最后一门了,考完就能放假了的,那种奇怪的轻松的感觉。

    虽然地字局之后,还有天字局。

    但之间会休整一段时间。

    而且,对绝大多数宗门来说,天字局是绝对的“高端局”,根本不是他们能玩的。

    甚至很多宗门,压根就没一个队伍,能打进天字局。

    地字局结束,他们这届论剑,也就等同于结束了。

    天字局的舞台,是给那些真正拔尖的宗门,以及真正拔尖的天之骄子们的。

    跟他们关系不大。

    所以,某种意义上来说,这的确是最后一场论剑了。

    成绩好坏,姑且不论,但真的是打完就“放假”了。

    再也不用提心吊胆担心胜负,绞尽脑汁去跟别的宗门拼个输赢了。

    便是在这种,伸脖子一刀,缩脖子也是一刀,伸不伸脖子都快尘埃落定的心态下,各宗门代表长老,打开了论道天仪推演的名单。

    一时间,所有人尽皆色变。

    一股寒意涌上心头。

    头顶明媚的阳光,也变得阴森冰冷起来。

    甚至包括论道山的长老们,都神情震颤,眼中满是难以置信。

    场间,所有宗门,所有长老的手上,所有论剑名单之中,给所有弟子推演出的论剑赛制,都有着同样的三个字:

    修罗战!

    ……

    “不可能!”

    “怎么会是修罗战?!”

    论道山的议事厅中。

    论道山长老,还有四宗八门的代表长老,无不情绪激动,议论纷纷:

    “这种古老而野蛮的论剑赛制,不是早就已经被废弃了么?为何还会被论道天仪,推演出来?”

    “有人对论道天仪动了手脚?”

    “谁有这么大的能耐?”

    “论道天仪可是传说中,论道山老祖遗留的天机至宝,能篡其因果,逆其推演的人,放眼整个修界,恐怕也寥寥无几。”

    “这些大能,来头何其恐怖,他们犯得着,费大力气做这等事么?”

    “再者说,他们图什么?”

    “将论道赛制,改成‘修罗战’,意欲何为?故意捣乱?”

    “闲得无聊,找乐子么?”

    “不可能……”

    众人争执不休间,便有长老道:

    “事情已经发生,原因之后再去排查。现在的问题,是之后的论剑,要怎么办?”

    “论道天仪推出的结果,要不要遵从?”

    “如果遵从,那就是要沿循古制,举行‘修罗战’。”

    “这样一来,必会惹出极大争议。”

    “若不遵从,又该如何?”

    “废弃论道天仪的推衍结果,我们自行排个名单?还是说,想办法让论道天仪,重新推演?”

    此番话一出,室内寂静片刻。

    众人皆皱眉沉思。

    片刻后,有人断然道:

    “修罗战不能沿用,这是陈旧的古制,当年被废弃,也是因为,太过野蛮,太过功利,杀伐太重,是赤裸裸的‘弱肉强食’,有违正道修士,上下一心,除魔卫道的本意。”

    “论剑大会,本意是‘论’,不是‘杀’。”

    “如今重新沿用,无异于鼓励弟子杀伐,让别人怎么看待我乾学的风气?”

    也有人不同意。

    一个面容粗犷,神情刚厉的剑修长老道:

    “斩妖诛邪,当以雷霆手段。除魔卫道,须有修罗之心。”

    “妖魔之辈,阴险狠毒。”

    “若要除魔,必须比妖魔更阴险,更狠毒。”

    “无杀伐果断之心,必会反遭妖魔毒手。”

    “这就是修罗战的意义。”

    “没有修罗战中磨炼出的杀伐决断,和铁石之心,我辈正道修士,当年也不可能推翻魔殿,建立道廷,传播正道,匡扶众生……”

    但这番话,反对的人更多。

    “这是老黄历了……”

    “时代不同了。当年妖魔祸乱,自当杀伐果断,如今天下承平,就不要天天把‘正魔’挂在嘴上了……”

    “就是,这是论剑大会,正道世家林立,天骄云集,哪里有‘魔’?”

    “天天正魔正魔的,未免太危言耸听了些……”

    “这个修罗战,我看不太合适……”

    “没错,我也不同意。”

    “不同意修罗战,那然后呢?你们要否定论道天仪的推演?”

    “这……”

    众人又迟疑了。

    论道天仪可是论道山传承的至宝,存在了成千上万年,没人当真敢否定它的推演结果。

    “不是否定,是暂时搁置。”有处事圆滑的长老道。

    “没错,是搁置,最后一场地字论剑的名单,我们另行安排……”

    “那么问题来了,这个名单,由谁来排?”

    “谁来排,能保证不徇私舞弊?”

    “谁来排,能保证不受干扰?”

    最主要的是,“谁来排,能够服众?”

    论道天仪的推演,也不是完全合理,经常排出来的名单,也令一堆宗门不满,让不少弟子心生埋怨。

    但没人敢真正有异议。

    因为这是论道山老祖的东西。

    是论剑大会,自古以来,就一直沿用的制度。

    是能“服众”的东西。

    一旦不遵循论道天仪,他们自己排名单,哪怕是四大宗八大门联手来排,也不可能真的让人信服。

    毕竟,人心太过复杂。

    在这种利益争局中,靠修士商议出的东西,根本经不起推敲。

    这个名单,无论怎么排,都会招惹一堆人的“质疑”。

    至于“抓阄”碰运气,更不可能。

    他们这些人,都是大势力,大宗门,大世家的核心长老,眼光见识不凡,自然知道所谓运气,不可能真的是运气。

    一些天赋奇绝的修士,是真的能凭借天机之术,颠倒因果,逆天改命的。

    命都能改。

    更别说“抓阄”的运气了。

    “那让论道天仪,重新推演?”

    “不行。”有论道山的长老道,“论道天仪,一经设定,就不可更改。”

    “不是我们不想改,是我们也改不了。”

    “退一万步说,假如论道天仪,是真被人动了手脚,重新推演,结果不还是一样?”

    “改了一次,就能改第二次……”

    “这……”

    一众长老眉头紧皱,这下是真的一筹莫展了。

    横竖都不行,着实难以决断。

    议事厅内,一时又响起窃窃私语,各宗门长老皱眉,三三两两,商议着此事。

    不知过了多久,一位德高望重,不知活了多久,须发皆白的论道山老者,缓缓睁开双眼,沙哑叹道:

    “就这样吧,修罗战就修罗战。论道天仪的结果,不容更改……”

    见众人还有异议,这长老便接着道:

    “论道天仪,是老祖宗的东西。”

    “此物原理复杂,因果玄妙。”

    “而其最玄妙之处在于,它无论推演出什么东西,都是当前处境下,最好的选择。”

    “哪怕这个结果,再古怪,再诡异,没有论道山老祖的能耐,都不要去随意推翻。”

    “你按它的结果去做,情况可能会糟糕。”

    “你不按它的结果去做,情况只会更糟……”

    “这世上的事,大抵如此,大家都只是在‘糟糕’和‘更糟’里,做选择罢了……”

    “不要自视甚高,要对老祖宗的东西,心存敬畏。”

    这番话意味深远,众人闻言沉默不语。

    议事厅内也安静了一会。

    “况且,这件事,对你们绝大多数宗门来说,其实也不算糟糕……”

    这位须发皆白的论道山老者,眼眸中露出一丝洞察的锋芒:

    “这也是,你们的一次机会。”

    “修罗战,权重很高,是足够重新‘洗一次牌’的。”

    “毕竟在当年,修罗战还有另一个名字……”老者目光深邃,一字一句,声沉如鼓道:

    “天字晋级战!”

    经受住修罗般的磨炼,脱颖而出的天骄,才有资格踏上悬天峰,在论道山之巅,与同辈翘楚,进行最终的天字论剑。

    这就是曾经的,天字晋级战。

    这沉重的几个字,令在场所有长老,胸口都为之一窒。

    与此同时,他们也目光闪烁,心思各异。

    ……

    论道山的议论停止。

    最终,这件事,就这么定下来了,并于傍晚时分,传达到各宗。

    地字论剑,最后一局,将采用古老的论剑赛制:

    “修罗战”。

    “所有地阶参赛弟子混战杀伐,于生死间争锋。”

    “谁能活到最后,谁就是胜者。”

    此结果一出,传到各宗门各世家,立马引得四方震动。

    便是前来观礼的修士,也是一片哗然。

    这种事,实在是太过匪夷所思了。

    也几乎出乎了所有人的预料。

    原本已经接近“尘埃落定”的地字论剑,又立马如风卷狂浪般,掀起了巨大的波澜。

    这一下,是真的谁也不知道,局势到底会如何发展了……

    ……

    与此同时,四大宗,八大门,十二流,乃至部分能晋级地字论剑的乾学百门,所有高层长老,乃至掌门,都在连夜开会紧急商讨,论剑大会突然而来的这一变故。

    从傍晚,一直到深夜,各大宗门灯火通明。

    几乎所有人,都是夜不能寐。

    太虚门,长老居。

    自昨晚开始,荀老先生便心绪不宁,此时看着眼前的罗盘,脸色更是凝重至极。

    末了,年迈的荀老先生,深深叹了口气:

    “风雨,终于要来了……”

    这终将要来临的风雨,就这么……突然从天而降了。

    乾学的天,也要变了。

    而此时,弟子居中。

    墨画看着“修罗战”三个字,同样怔忡失神。

    随之而来的,是一阵猛然的心悸。

    渴望许久的那一丝渺茫因果,终于来了。

    墨画双眼朦胧,恍惚间,他仿佛看到了师父,在对自己露出温和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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