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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恩的爷爷早年帮英国人做过事，得到过很多赏赐，土地就是那时候攒下来的。
他死后把家产分给了四个儿子，印度独立、赫努努上台后损失了一些。
罗恩的父亲在几个兄弟中学识最高，当了老师。他对种地没兴趣，只留了一些糊口的保障后，其他都卖给了几个兄弟。
而他本人则搬到了瓦拉纳西城里去教书，平时偶尔回一趟乡下。
他名下的土地都交给了罗恩的大伯打理，去了孟买后，更是几乎不再过问。
现在拉坦要带罗恩去的地方，就是罗恩父亲托管过来的那块地。
苏尔家虽然破落了，却也是名副其实的地主。
嗯，破落。
他们有庄园、有土地、有人口，但在其他婆罗门眼里，还是破落了。
真正的婆罗门几乎没有以农业为生，因为传统的种姓律法禁止他们接触下等人使用的农具。
拉坦带着罗恩穿行在平坦的原野间，视野的尽头隐约可以看到一座低矮的工厂，那是一家制糖厂。
北方邦田野里一望无际的甘蔗地为它提供原料，现在正是收获的季节，四面八方的农民开着拖拉机或赶着驴车把甘蔗运到这家工厂。
队伍的长龙几乎排了几公里，他们都在等着过秤。炎炎烈日下，农民们安静的等着，有时甚至会等上三天。
糖厂主们并不增开更多的排队处，也不增加称的数量。而农民们似乎也并无怨言，这一幕在北方邦已经上演了上百年，大家早已习惯。
罗恩本来以为他的土地也是以甘蔗为主，但当看到眼前绿油油的一片时，他愣住了。
这叶子的形状怎么有些奇怪，和甘蔗完全不同。
“罗恩，这一大片都是你的！”拉坦豪迈的用胳膊虚空画了个圆。
“有多少亩？”他问。
“100英亩，40公顷左右。”
“地里种的什么？”
“麻草。”
“！！！”
我曹！毒肖竟然是我自己？
罗恩麻了，他的大脑直接陷入宕机状态。
“这些都是你的，”拉坦搂着他的肩膀，不无自豪道，“能赚大钱。”
“割了吧。”罗恩心如死灰。
“什么？”拉坦怀疑自己听错了。
“北方邦不管这些吗？”罗恩奇了怪了，孟买那里的黑帮都不敢这么猖獗。
“你是在担心那些官员对不对？”拉坦松了口气，“放心，他们早就心知肚明。
这可是北方邦的经济作物，农民全靠它养家糊口。
你不知道有多少人羡慕我们，为了守护这片麻草，我特地搞来了军火，安排人日夜巡逻。
否则这些宝贝很快就会被偷光，你得时时刻刻盯着。”
拉坦的口吻，完全一副为了事业，操心不已的忧虑模样。
“为什么不种甘蔗，以前不是很好吗？”罗恩无力的发问。
“甘蔗才值几个钱？我们种了那么多年也没用上空调和电视机，但麻草可以！”
“这玩意儿终究会惹来麻烦，你不知道官方什么时候就会下手整治。”罗恩劝道。
“放心，阿迪亚叔叔就是瓦拉纳西的市政委员，没人敢找茬。”
拉坦口中的阿迪亚就是罗恩的二叔，也是亲的。
他早年通过贿赂混了个市政委员的身份，是苏尔家唯一参政的人。
罗恩叹了口气，人杰地灵北方邦，名不虚传。
“这里种麻草的很多，你看那边”拉坦手一指，远处还有更大一片。
罗恩转目四顾，他发现种甘蔗的现在反而是少数。
农民们明目张胆的种植麻草，完全一副野蛮生长的态势。
“这门生意现在竞争激烈，但咱们兄弟俩联手，一定能把它做大做强。”身边的拉坦还在畅想未来。
“这块地以后就转给你们了。”
“嗯？”拉坦愣住。
“前提是用另外一块地换，我需要在瓦拉纳西市里搞一块地皮。”
“罗恩，我可能没说的太清楚，地里的这些麻草能带来你难以想象的财富。”拉坦用手比划了一下。
“我知道，但与种植麻草相比，我还是更擅长经营工厂。”
“老弟，你确定？”拉坦叹气，他搞不懂罗恩的奇葩想法。
这些麻草堪比黄金，他却想着去折腾工厂，不做正事！
“当然啦，我考虑的很清楚。”罗恩笑着搂住他的肩膀道，“我总不能放弃在孟买的事业，这次回来就是为了开工厂。过两天我们一起去找阿迪亚叔叔商量一下，看看怎么操作。”
“北方邦的土地不值钱，有钱什么都好说。”拉坦满不在乎道。
“那最好。”罗恩欣然点头。
这一大片麻草，他没准备继承。
虽说在北印度这片大地上做事，不用太考虑法律问题。
但罗恩未来要上桌吃饭，总要注意点影响。
印度法律明文禁止的事，不适合摆在明面上。
就是这一大片地有些可惜了，比他在孟买的工厂还大。
六百多亩，四十公顷，他这个婆罗门破落户竟然是个名副其实的大地主。
不过他的目标不是成为农场主，如果能把地换到市区，哪怕小一点也不亏。
罗恩没再继续巡视自己的领地，他和拉坦转悠了一圈后，就回去了。
只有看过了村里的土房子，罗恩才能体会到苏尔家的庄园有多气派。
大理石铺成的庭院就不止一个，花园里还有个装饰得有些夸张的喷泉。
客厅天花板的周围边界用浅蓝和白色的雪花石膏做成花的图案装饰，堪比孟买堂皇的舞厅。
在远处村子里大多数人家还在使用煤油灯时，苏尔家已经完全实现电气化，电灯、电话、电风扇、空调…样样不缺。
作为印度教徒，他们有自己供奉的太阳神庙，就在庄园内部。
仆人按照职业也分了上百个，做饭的厨师、打扫卫生的清洁工、修剪花草的园丁、按摩师傅…
这些仆人，永远弓着腰，脸上永远挂着殷勤和讨好的笑容。
他们绝不会坐凳子，休息也只是蹲在无人的墙角。
罗恩只是靠近两步，他们就会磕巴的说不出话。
行吧，他总算体会到了，什么才是真正的印度老爷。
罗恩和他的父母，在庄园里也有自己的庭院，这次回来他还住那儿。
回到家里，拉坦神神秘秘的把他叫进房间。
“看看这是什么？”他不知从哪拎出了一大捆卢比。
“你哪来这么多钱？”罗恩粗略估算，至少大几十万。
他知道拉坦还有一份电信公司的工作，凭那点薪水，绝对攒不了这么多。
“这些都是你的。”拉坦把那捆钱塞到他手里。
“什么？”罗恩有些摸不着头脑。
“麻草！”拉坦得意一笑，“你现在后悔还来得及。”
“你什么时候开始改种麻草的？”罗恩问。
“去年，今年是第二季，规模更大，收获也会更多。”
“谢了。”罗恩耸耸肩收下。
他不缺这几十万卢比，但那是他的地，这是他应得的。
“对了，我还要回瓦拉纳西市里，有一部电影要在北方邦这里拍摄。”
“电影？”拉坦有些没反应过来。
“没错，宝莱坞电影，我投资的。”
“宝莱坞？！”拉坦大叫出声。
“只是一部小成本电影…”罗恩想解释。
但拉坦已经风风火火的跑了出去，他嘴里大叫，喊着罗恩要拍电影的事。
于是整个家族再次被惊动，所有人都坐在客厅里，仿佛在开一场决定家族命运的会议。
“你会在电影里演出角色吗？”
“电影会在庄园里拍？”
“需要我们安排什么？”
他们的问题一个接一个，热情无比。
很显然，在对待电影问题上，他们比打听罗恩的工厂更有兴趣。
那可是宝莱坞啊，全印度人都向往的地方。
农村里的人没看过电视，没吹过空调，但一定看过宝莱坞电影。
每一座城市都至少有几座电影院，每一个村子也都有自己的小剧院。
是的，无论这个村子如何再穷，也必然有可以播放电影的一小块幕布。
全印度的电影荧幕数加起来接近一万两千块，这可是在93年，印度人对电影的热情，外人难以想象。
罗恩一一回答了他们的问题，然后表示需要找一座难近母神庙，以及安排人保护剧组的安全。
“这些都交给我，”拉坦自告奋勇，“我会陪你们一直到电影拍摄结束。”
大伯普拉什也点头同意，“拉坦在市里有认识的人。”
“这不会影响你的工作吗？电影要拍摄一个半月。”罗恩提醒他。
“电信公司不用去。”拉坦轻松的摆头，“我一年出勤的时间不到十天。”
拉坦是印度电信公司的正式员工，正儿八经的国营企业，待遇和公务员一致。
作为婆罗门，稍微动用点关系就能进入无数人梦寐以求的政府公共部门。
除了薪水高达六千卢比外，还有许多非现金的利益。
比如提供市区免费或低价的住房、家庭用电以及通话费用全免。
按其他村民的标准来看，这已经是一笔巨大的收入，但是不足以维持这个家庭奢侈的生活方式。
不用问，还是麻草的功劳，这是拉坦搞的副业。
至于正式的电信部门工作，你见过有几个婆罗门每天屁颠屁颠跑去上班的？
挂职拿工资，在家当老爷才是婆罗门的正确打开方式。
不，在北方邦这样守规矩的婆罗门，甚至有些丢脸。
拉坦真正的工作是敲诈电信用户，日常的技术维修则全部交给了外包工人。
他在用户安装电话时，会故意刁难，直到对方塞小费。
拿了钱，他要价依旧毫不含糊，费用往往会高上一大截。还会登记不全面的账单，暗中偷梁换柱。
所有费用缴齐后，他又会指使工人在安装电话线时做手脚，让用户的电话三天两头出问题。
这时候用户就必须打电话给电信局，等着维修人员上门，再塞小费，说好话……如此循环往复。
对拉坦而言，糟糕的电信网才是最好的电信网，有报修，才有源源不断的贿赂。
有时候为了捞外快，他甚至会毫无理由的切断别人的电话线。
久而久之，只要负担得起，大多数人家宁愿花钱装两条电话线，因为至少要保证一条能维持运作。
对拉坦来说，工作什么的可以不用在乎，电影才是真理。
家族的人如此热情，罗恩能说什么呢，当然是享受这份特权带来的便利。
他要去瓦拉纳西市里，看看希夫他们准备的怎么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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