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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易小说 > 江山风物志 > 第92章 灭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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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城南偏僻巷子中有间独门小院,前院栓着一匹马,屋中一对男女匆匆入内,迅速开始脱衣裳。

    “公子,你受伤了。”

    杏儿眼看着顾经年把插在心口的弩箭拔下来,声音带了哭腔。

    下一刻,她眼神里就满是震惊之色。

    只见顾经年褪下衣服,心口处的伤势迅速愈合,杏儿又惊讶又欣喜,同时却已被他那浑身上下的可怖烧伤震惊了。

    “公子,你……”

    豆大的泪水从杏儿眼中不停滴落,她握紧了双拳,又心疼又生气地道:“谁把你烧成这样啊?”

    “没事。”

    顾经年语气平淡,拿出一个绿色瓷瓶,倒了几滴液体在自己脸上,很快,他那张僵硬的脸就像是活过来一般,有液体开始蠕动。

    他又拿起一个白色瓷瓶,一点点把脸上蠕动的液体装进去。

    杏儿看得目瞪口呆。

    “这是异术。”顾经年道:“而我是异人,世间有许多异人异术,我知道你很惊讶,但现在不是和你细说的时候。”

    可杏儿的关注点其实不在这上面,而是哭道:“公子,你的脸,你那么俊的一张脸……”

    “别哭了。”

    顾经年打开一个包袱,换了一套衣服,又递过一套粗布襦裙给杏儿,道:“换上。”

    说罢,他自转身,拿出几个瓷瓶与颜料,不知在鼓捣着什么。

    杏儿看了看,这破屋子里也没隔间,抱着粗布襦裙走到顾经年身后,窸窸窣窣地脱了身上的衣服,又担心公子忽然转过来,可见他一点偷看的意思也没有,又有些尴尬。

    等换好了,她低头一看,觉得这布裙的款式,更像是年纪大的嬷嬷们穿的。

    “坐下吧。”

    顾经年说着,从瓷瓶里倒出液体,开始往杏儿脸上抹,神态专注,像是个画师。

    杏儿有时闭着眼,有时偷偷瞄他一眼,遗憾他变得这么丑,后来却又想,丑就丑,丑也有丑的好。

    思绪由此渐渐飘得远了。

    等顾经年忽然说了一声“好了”,杏儿才回过神来。

    方才在她脑海中,两人已经隐姓埋名地生活了八九年,第一个孩子长到六岁,相貌出众,村里人都啧啧称奇,说孩子他爹被烧毁之前一定长得好极了。

    “啊,好,好了?”

    杏儿才反应过来,顾经年拿起一个小铜镜在她眼前,道:“你现在长这样。”

    镜子里,是个相貌普通的老妪,杏儿见自己这么丑,脑中绮念便消了大半。

    顾经年递给她一个包袱,道:“你到城外霜枫镇住上半个月,若我还没来,你的伪装会慢慢消失,那就自己远走高飞。”

    “公子,你去哪?”

    “我还有事要办。”

    顾经年送走杏儿,戴起一个鬼面具,转身离开了这间屋子。

    ————————

    屋中,裴家父女相对而坐。

    裴无垢双手捧着一碗药抿了一口,道:“问清楚了,顾继德喜欢一个游戏,叫‘木头人’,他想趁我转身发现他之前,拍我的背。”

    “我没玩过。”裴念淡淡道。

    裴无垢咳了两声,道:“我是说,劫狱那人很了解顾继德,能够第一时间想到用‘木头人’来利用他。”

    “嗯。”

    “都说他是妖怪,刀剑难伤。你射向他那一箭,我看得清楚,正中心口,他却像没事人一样。”

    裴念道:“他若没事,当时便杀了你了。”

    裴无垢回想了一会,缓缓道:“他留手了,是故意饶我一命。”

    见裴念不答,他又自言自语道:“为何呢?或是看到你来了,或是觉得杀不杀我都无妨。此人熟悉顾继德,体质特异,还对我留手,会是谁呢?”

    “顾北溟、陆晏宁叛乱的案子,你怎么看?”裴念换了个话题。

    “一个投敌、一个举兵,既成事实,我还能怎么看。”裴无垢叹息道:“只能说越快结案,死的人越少。”

    “可我觉得,也许是有人在幕后……”

    裴无垢摆手止住了裴念的追问,道:“这案子不归开平司查,你就别追问了。我受了伤,要早点歇养。”

    从裴府出来时,天已经黑了。

    有属下匆匆赶回,禀道:“缉事,找到那人的躲避之处了。”

    裴念第一时间到了城南的小屋,首先看到了一个火盆,里面是些烧焦的衣物。

    桌案上放着一本账册,打开来,她认出了是大理寺司直袁伯祯的笔记,记载的该是宗氏向他行贿之事。

    裴念心里不由问了一句。

    “是你吗?”

    她不认为梅承宗会看错,顾经年极可能已经死了,可方才听裴无垢的分析,那凶徒却很像是顾经年,包括手中这账簿,也像是他故意留下的。

    裴念闭上眼,把脑中的杂念摒除,不再去考虑顾经年,只考虑那凶徒下一步会怎么做。

    “顾继业。”

    手中的账簿提示了答案。

    陆晏宁的案子,顾继业是首告,想要查清真相,必然要找到顾继业,问清到底是谁逼他出面告状的。

    裴念快步出了小院,外面的属下们迎上,问道:“缉事,去哪?”

    “去宗家。”

    顾继业作为证人,如今已被允许返回宗家,皆受到严密的保护。

    ————————

    夜深。

    城北一户大宅的侧门处响起敲门声。

    “笃、笃、笃。”

    门房打开门,见到一个颀长的身影背对着他,问道:“敢问是?”

    那人转过头来,赫然是一张鬼脸。

    门房骇然,正要惊呼,鬼面人已出手,一把掐住他的喉咙,推着他进了门。

    “什么人?!”

    院内,护院们纷纷从倒罩房里冲出,围着鬼面人,不让他硬闯入内。

    鬼面人却是掐着门房的脖子,用嘶哑的声音道:“我想求见镇远侯,他会见我的。”

    众护院们面面相觑,但还是有人通知了陆晏清。

    不一会儿,有老仆过来,道:“家主请来客到书房相谈。”

    鬼面人丢开门房,施施然然就随着老仆往这侯府深处走去。

    书房灯火通明,镇远侯陆晏清坐在案前,对着一壶酒独饮,脸上满是憔悴。

    待看到鬼面人入内,陆晏清深深一叹,挥手道:“袁伯祯一死,我便知事情不算完,这么快,你就来了。”

    “你知我是谁吗?”

    陆晏清思忖着,手指轻敲着膝盖,缓缓道:“凡人?”

    听得这回答,顾经年心中错愕,只是他的表情隐在鬼面之下,没让陆晏清看出来。

    “看来我猜对了。”陆晏清喃喃道:“近些年,炼师又有为祸人间的迹象,凡人也该出手清理他们了。”

    顾经年没有回答。

    对他而言很简单的事,却被陆晏清想得复杂了。

    听起来,凡人应该也是个组织,立场与笼人、君子社相反。

    也是,世间有黑,又岂能没有白?

    对这些事,顾经年不了解,也不感兴趣,他深知言多必失,遂径直问道:“你把顾采薇送到何处了?”

    “你们为何关注她?”陆晏清道:“因她刚生了孩子,你们出于道义帮她?可她的父亲确是炼师一伙啊。”

    “你只管回答我的问题。”

    “相府接走了。”

    “接去了何处?”

    “我不知道。”陆晏清摇头道,“我自顾不暇,岂能管得了她?”

    “你方才说,她生了孩子。”

    “是,一个女孩,逃到我府上的当天便生了。”

    “孩子呢?”

    “也被接走了。”

    “那也是陆家的孩子,你护不住?”

    陆晏清自嘲一笑,道:“我如何护住?我兄弟犯的是谋逆大罪……”

    “你知道不是,陆晏宁不可能谋逆。”

    “嗯。”陆晏清举起一杯酒喝了,低声道:“谁让他知道得太多了,嘴又不严。”

    只这一句话,顾经年便知道,陆晏宁果然是被人算计了。

    而他已不会再像以前一样,去洗清什么罪证,那只是强食者挑肉吃的借口。

    “我要见宰相,你来帮我联络。”顾经年道,语气中带着不容置喙的气势。

    陆晏清终于意识到了不对,抬起头看向他,道:“你不是凡人……你是谁?”

    顾经年正要说话,一个酒壶已砸到了他头上,“嘭”地裂成数瓣,直砸得他头破血流。

    酒水洒开,泼在他头上的破口处,一阵奇异的刺疼。

    顾经年顿觉奇怪,因这一刻,他分明发现酒里有毒。

    然而,不等他问,陆晏清已倏然冲至他面前,一掌击穿了他的腑腹。

    这便是顾北溟曾说过的,镇远侯府世代公卿的底蕴。

    不需要其麾下憾天破阵营的甲士,只凭陆家家学,仅一招就击得顾经年毫无还手之力。

    陆晏清醉醺醺地走了几步,到顾经年身前,摘下他脸上的鬼面看了一眼。

    可惜是一副满是烧伤的面孔。

    “侯爷。”

    一个老仆不知何时,走到了陆晏清身后。

    “我自己处理了。”陆晏清伸出那带血的手,任老仆擦拭,叹息道:“家中供奉除了你,都被带走了,往后,得学着亲力亲为啊。”

    “倒也不必。”

    “哦?”

    “噗。”

    老仆的手臂忽然化成了铁椎,径直插进了陆晏清的胸膛,贯穿而出。

    陆晏清瞳孔巨震,不可置信,喃喃道:“那么多人……我独留了你……以为你最忠……”

    “侯爷啊,就是故意表现,你才觉得我最忠心。”老仆叹惜道,“你说陆晏宁知道的太多,可你知道的也不少啊。”

    “你……”

    “我本想让你慢慢病死,可今夜,鬼面人既来了,你便与他同归于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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