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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快上课了吗?”他看了看教室顶上的钟,又看了看自家学生只留下一件外套的空座位。
徐丽丽抱起钟一鸣的外套,举手道:“钟同学让我代请个假,他出门忘关火了。”
“那还真是忘了很重要的事情啊。”田教授点着头,意味深长。
仅穿着毛衣在十一月末飞奔,钟一鸣起先觉得很冷,跑着跑着竟热血沸腾起来。不仅脸红心跳,头脑也变得从未有过的明晰。一路上枯萎的树枝高举着,仿佛都在呐喊助威。路上畏畏缩缩的同学们疑惑地看着他,他却没看到任何一个人,路过超市、食堂、琴行,眼睛里只有演奏院系那一栋楼。
二十分钟前,徐丽丽穿着青龙花艺的围裙,拿着大水壶在那栋楼里进行日常绿植养护。她刚浇完会议室内的绿萝,正要出门,走廊上一对男女的争执声止住了她的脚步。
“一开始就应该我弹主奏,你弹副奏。”这是徐?因的声音,陈述之外听起来还有些急躁,“肖本,你的节奏感和力度都比我好。”
接着是肖本低沉的声音:“不是这个问题。我们都知道,你独奏完一曲之后与我合作,于水平,于展示效果,都应该这样分配……这曲子也不难。”
徐?因抢白道:“对,这样分配是好,曲子也不难。那你在犹豫什么?进错节奏,轻重不一,听起来就是一盘散沙。”
屋外沉静了有大半分钟,徐丽丽还以为他们走了。才听肖本回答:“对不起。”
徐?因深深地叹了一口气:“肖本,你知道我想听的不是这个。你不愿意弹副奏,是不是因为那件事的时候,钟一鸣坐在左边?”
肖本没有回答,隔了一会儿,女声又急切地说:“你醒一醒!他现在好好的,要弹什么弹什么,还在艺术学院。这件事情最终受害的是你,不是他。”
“跟那件事没有关系。”肖本说,“我们再看一下录像,哪些地方没有配合好,写下来一点点磨合。”
徐?因不敢再逼。她期待肖本还是那个稳定的副奏,在他的低音之上,自己的琴键穿插其中,翩然起舞。如今,自己是一个稳定的旋律,他却难以与自己交融。滑音、漏音、同步时的不协调、被副奏压下去的主旋律……他们试过单独弹奏,各自都没有问题,可配合起来的还不如那些普通孩子。结果,在这首活泼的曲子中苛求协调,一首需要用文字编排的四手联弹还有什么魅力可言。
表演日近,徐?因也无法说出培养默契之类的意见。肖本的话很合理,这确实是解决问题的死办法,至少能让表演像样地完成。
两人终于离开,徐丽丽带着一肚子的着急在上课前见到钟一鸣,便把这事向他一说。她隐去了那些关于过去的自己本不该知道的谈话细节,只说两人无法配合以及肖本提出的方案。钟一鸣本来就日思夜想地牵挂着他们的联系,一听不好,都忘了在女同学面前遮掩一番,立马蹦出了教室。留下徐丽丽抱着他的大衣,在大衣口袋里摸出一张留言条:“吃早饭。早上有工作,结束以后保持联系。”她心下一怔。田教授走进教室与钟一鸣擦肩而过,提问自己学生的去处。徐丽丽赶忙把这纸条随手夹进自己书里,站起来替钟一鸣找借口请假。
钟一鸣跑到了演奏院楼,来校三年,因为知道徐?因在这儿,他一次都没有进过这栋楼。钢琴系究竟在哪个楼层也不太清楚。跑得匆忙,早知道应该问好徐丽丽具体楼层。他刚爬上二层平台,眼角瞟到院楼下正在缓缓发动的汽车,正是在医院里见过的肖本的那辆。钟一鸣不敢大叫,把声音压在嗓子里,憋着一口气又往下跑去,冲到了停车场出口的桥中央。
这一下将肖本吓得不轻。连日练琴,握在方向牌上的手指本身有些麻木,刚转过弯,猛地见到一个人影窜到车前。幸好学校里没有别的车辆,车速也还未加快,肖本一个急停,恰恰将车在人前寸步之处停住。他心惊肉跳,定睛一看,这才认出这位不要命的不是别人。
这些天来,肖本如机器人一般专心工作。如果这不要命的是别人,他也不好出来发火。可偏偏是钟一鸣,肖本的火气蹭得一下顶破了满脑子的沉浸式学习,开门下车。
“肖本!”钟一鸣看车上的人下来,不自知乐颠颠跑上前去,“太好了,赶上你还没走。”
“肖本?”男人神色阴沉沉的,一脸不太高兴的样子。
“是不是不应该在学校里找你……”他终于意识到了对方情绪不对,尬笑着左右观望。有几位学生远远路过,只因他们俩表现得太普通,倒没人没有多做停留。
“我是想帮助你练习,听说……”
钟一鸣没有说完,被肖本一把拉到身前。这一米八几的男人顺势将他压在了车门上,左手扣着手腕,腿压在钟一鸣微微弯曲的两腿之间,另一只手卡在他的脖子上。
“干嘛!”光天化日之下,钟一鸣不敢叫得太大声。
“你是想被撞死?”肖本离得太近,表情隐匿在车窗阴影处,声音却与动作不同,冷得出奇,“我刚刚差点撞到你知不知道?”
钟一鸣这才反应过来,找不到借口,喃喃地说:“我是怕赶不上。”
“赶不上什么?比命重要?”
“就……怕你先走了。”
“你是傻子吗?”肖本语带无奈,看着钟一鸣吓得哆哆嗦嗦的脸,松开了禁锢的手掌,“什么时候懂得保护好自己?”
“嘿嘿……”钟一鸣摸了摸自己的脖子,肖本放手后竟真有点隐隐作痛,他企图将事情傻笑过去,“不说这个,我带你去练琴。”
他说着自动钻进了后座,把门一带,留下束手无策的肖本憋住满腔的老教育家心态,不得不坐回驾驶席。在钟一鸣的指路下,他带他开至一栋二层老楼房前。老楼房外厚厚的一层褐色,是爬山虎的枯藤,几乎和斑驳的外墙融为一体。钟一鸣督促他带上帽子围巾,现在正是上课时间,偷偷摸摸地瞅准没人,才把肖本带进了楼。楼内开有空调,气候温和,不像演奏院系中装饰着院内的名人与荣誉,这座沉睡的老房子墙上只挂着那些熟悉的音乐家头像。走廊上没有一个人,只有琴房内传出的曲曲琴声婉转其间。
“你平时在这练琴?”肖本跟在钟一鸣身后。
“对啊。”钟一鸣习以为常地走进倒数第二间个室,这间房间没有窗户,只有三面不够白的白墙。门一关,在这旁无一物的室内,精神骤然集中起来。
肖本坐在琴凳右侧,看钟一鸣随之坐在左侧,习惯性地坐下来就在一边琴键上爬了一段音阶。
当年钟一鸣就是坐在这个位置,那个女生坐在自己的位置,然后……过去的情景不禁在脑海里重演。
“怎么了?弹弹看呀。”钟一鸣见肖本坐着不动,侧过头看他。
男人惊醒。这架立式钢琴紧靠着墙面,背后不会藏有任何人。他侧头回看钟一鸣,他单穿着毛衣,盖住手腕,露出十只白皙健康的手指。挺直的脊背,消瘦的脸颊,一头乱糟糟的黑头发。他已经是艺术学院作曲系的大学生,再不是过去那个追着自己的小男孩。肖本伸出手,放在琴键上——如今坐在他右侧的也不是那个女生,而是自己。
更没想到,竟有钟一鸣来教自己练琴的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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