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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习惯了,她觉得母亲应该也习惯了。
但此刻看着母亲脆弱流泪的样子,她还是忍不住心里难受。
程以沫紧紧揽着母亲的肩膀,一语不发,走进了电梯里。
电梯里还有别人,只不过在医院看到哭啼啼的人,倒也不新鲜,这里毕竟是医院,每天都有人在生离死别。
程以沫一直揽着她走出去,到了停车场,打开车门将母亲扶进了自己的车里。
车门关上,程以沫才轻轻叹了一口,“妈,别哭了……”
李沐遥的眼泪却是止不住,扑到了她身上,泣不成声地埋怨着,“你这个傻姑娘!傻姑娘啊!你怎么就这么倔呢!我都说了,我不要紧的,没人知道我是你妈都不要紧的!我不要紧的!”
“我要紧。”
程以沫垂眸看着母亲泪流满面的脸,轻叹着拿了纸巾给她擦泪,“纸是包不住火的,而真金是不怕火炼的,我相信泊舟。而且,就算瞒得了一时,难道你一辈子不打算当我妈了?”
“你这死丫头!呜呜呜……”李沐遥哭得更厉害了,声音里有着浓浓的鼻音,整个人都在颤抖,“平时对我也没多亲的,怎么在这事情上,就是不知道变通呢!”
程以沫没做声,只看着她。
不知为何,看惯了母亲强势甚至凶恶的一面,此刻看到母亲的脆弱,才让程以沫恍然觉得,母亲是真的老了。
虽然保养得那么好,看上去一点不出老,那么漂亮。
但,她其实已经不年轻了。
“别哭了,妆都花了。”程以沫心里有些不忍,劝着。
“花就花了,我女儿的事情都因为我要黄了,妆花了还重要么!”
李沐遥忿忿地说了一句,这语气里的忿忿不是针对别人,而是针对她自己。
说着,李沐遥的声音又黯淡了下去,“我这辈子,做过不少错事,就算要报应,要折寿,要下地狱,我自己去就行了,别报在我孩子们身上就行。但……”
她吸了吸鼻子,“这就是命啊,苦了你,就是苦了你……是我害了你。从小到大,都是我害了你。”
程以沫不语,沉默了好一会儿才说道,“没有什么报应会报到我,我救人命的,天都会站在我这边,你别担心。”
“你就那么……”李沐遥抽泣了一声,扬眸看着女儿,“那么信任小陆?”
李沐遥看着女儿淡然稳重的面容,以前只觉得,自己这个女儿是太冷硬了,好像对什么事情,都不太在意。
那一张淡漠的脸上,甚至能让人读不出任何情绪来。像是个假人似的。
眼下看起来,她是真的稳重。
不是她没情绪,不是她太淡漠,而是她事事心里都有把尺,分寸揣得很清楚,底线绝不退让。
“嗯,我信他。”程以沫点了点头,应了母亲的话,“我比信我自己,更信他。”
“可是老陆家……不是普通人家啊,郁婉君更不是省油的灯,你和陆泊舟在一起,那和陆家等于就是捆绑一辈子,我当年把郁婉君得罪高了,你以后在他们家,日子能好过么?”
李沐遥越说心越焦急,口干舌燥,眼泪愈发汹涌了。
程以沫将母亲的头往自己的怀里按了按,面色不变,手轻轻在母亲肩头拍着,以一种安抚的频率。
她低声说道,“我不是和陆家过日子的。陆泊舟本就知道我是李沐遥的女儿,他不在意这个,而我是和陆泊舟过日子,那么就没什么好担心的。至于他母亲……边走边看见招拆招吧,她想要为难我,那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我扛得起,无非是说话难听针对我罢了,还能怎么样呢?陆家那样的门楣,她又是长辈,总不可能揍我吧?而且就算揍我,我也不怕啊。”
程以沫语气听上去没多沉重,甚至故作轻松。
但当母亲的,哪有看不出来自己孩子是不是在死撑的?
听了这话李沐遥就抿着唇,点点头,“也是,总之是你们俩过日子,回头我给你买套房子,大点儿的,省得陆泊舟带你回陆家宅子去住。”
然后李沐遥才瞄了女儿一眼,说道,“你就是不想让我担心故意这么说的……郁婉君在业界资历深名声也不小,也不知道会不会在你工作上下绊子。还有,哪个儿子不听妈?陆泊舟他……”
“好了。”
程以沫拍拍她的肩膀,“不说这个,这事儿既然已经发生了,急也急不来。”
“好吧……”李沐遥这才拿了自己提来的大包小罐,“我是听说你受伤了所以想过来看看,他们说你在门诊……”
说着,李沐遥的语气里就带了一如既往的责备,“你也真是的!你怎么就不知道躲呢!什么事情你别冲在前头!你也不是铁打的!送你去学拳脚功夫是让你自己能保护自己,而不是让你见义勇为的!”
李沐遥说着就急了,看着程以沫手臂上的纱布,“听说好长好深一道口子呢?医院怎么不给你放假啊?”
听着母亲这一如往常的强势和凶,程以沫知道她的情绪算是缓过来了。
她唇角浅浅勾了勾,“没事,小伤而已。就因为是小伤,所以才没放全假,可以在门诊坐班啊,要是是严重的伤,我就躺病床了,哪还用坐班?”
“你啊!”李沐遥一边说一边将大包小包往程以沫身上塞,“这个是我炖的花生猪手,你以前不就喜欢喝么?吃手补手以形补形是吧?”
汤罐塞到程以沫怀里。
“这个是燕窝,我看你平时也是不会买补给自己吃的,女人啊,还是要补,你回去泡发一下用隔水炖炖着加点冰糖就可以喝了。”
一包塞过来。
“这个是阿胶,那么长口子,出不少血吧?这个补血好。我还定了红参和花胶在路上了,改天拿过来给你。要记得吃!”
又是一包塞过来。
程以沫忽然觉得,心里好像有个空空的地方,也被这左一塞右一塞的,给塞得有些满当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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