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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庭轻拿起一旁的茶盏，缓缓送至嘴边，那一连串的动作，怎么看怎么赏心悦目。饶是穆老爷子也看呆了片刻。
嘴角轻扬，“穆老爷子请问。”
本是矜贵，却谦和如斯。
穆老爷子不由得对明庭产生了一丝认可。
他自步入自家以来，表现的并不热络，却甚是熟稔，证明此人对穆家，或者对他，多少是有一份了解和肯定。
穆老爷子自问阅人无数，除了拗不过自己女儿招了那样一个狼子野心的家伙，他看别人还是有几分准当的。
这个人，对穆家没有威胁。
而这印象，也让将来孙紫在明庭手下吃了好多亏。
无论她跟穆老爷子如何诉苦，最终的结果都是：端王爷霁月清风，怎么就瞎了眼，看上你这个疯丫头了？
大抵这第一印象实在害人。
就比如那晚村门口时的马车初见，美男子如琼轮霜露，皎洁无暇。可也只等着接触多次才发现，这月亮上不仅有坑，坑很暗，还有更大的面积，都是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犹如深渊。
那时的那时，孙紫总算是看清明庭本质后，也顺便给她自己总结了一句：大概脑袋也有坑。
穆老爷子清清嗓子，“公子是如何知道这其中渊源，又究竟有什么目的？”
明庭轻笑，“原来穆老太爷是要问我这个？我还以为你会更着急的想要知道这事情究竟是不是真的。”
“公子既然能让这个人上门来，那便说明无论事实真相如何，公子都认定了此事，并且会找到许多方法来证实那个待在文家的女子才是我穆家的血脉。既然问与不问的结果都是一定的，老夫又何苦多此一举？倒不如就用这双老眼，看个清楚明白便好。”
“穆老太爷果然有大智慧，明庭佩服。”
穆老爷子脸色瞬间一怔，惊窒了片刻后，方才问道，“不知公子爵位是……”
“穆老爷子也可称我为端亲王。”
是了，这通身一派天潢贵胄的气度，又怎么可能是寻常人？
穆老爷子当下便无二话，站起身来走到明庭面前，“草民见过端亲王，不知端亲王深夜驾临，有失远迎，还望恕罪。”
“穆老太爷免礼，起吧。”
穆老爷子站了起来。
明庭同样站起身，信步走至刚刚穆老爷子坐的地方，“穆老太爷这太师椅，竟是南海黄花梨木所制。须知这南海黄花梨木，整个邺城也没有多少。看来穆家富埒陶白，不是虚言。”
说罢，坐在了主位之上。
穆老爷子站在一旁未敢就坐，“不过是过眼云烟，老夫实是愧对祖上。”
明庭未就这个问题多跟他探讨，“好似穆老爷子对于什么事情，都是不求其中，便可尽信。”
“回王爷，有时候有些人，有些事，单凭一双眼，足以看的清楚明白。王爷气质绝非等闲人可比拟，草民有何不信？小女秉性纯良，恭敬孝顺又温柔敦厚，而那常靖义虽然不德，但也是藏得住的人，如何就能生女性格如此？而听那人又说，被掉了包的那个孩子，十分的会做生意，甚至常靖义手上有很多生意也是被她抢走，这样的丫头……”
穆老爷子捋了捋胡须，“草民与其说相信，不如说是更愿意相信那人说的话是真。”
明庭道：“穆老太爷在本王面前，也不打算掩饰自己的心思？”
“王爷身份尊贵，若想碾死一个穆家，可以说是不费吹灰之力。而穆家想要求生，草民就只能与王爷据实交代。穆家摇摇欲坠，多年来的基业命悬一线。别说那女娃可能是草民孙女，就是她不是，我穆守德也愿意承认她是。”
明庭笑意顿收。
不得不说，穆老爷子确实是一个把穆家看的比性命还要重要的人。
而穆家，想必在他心里，也比自己心尖上的人更重要。
不过这不排除是因为这么多年他和穆香雪不亲，没有享受到祖孙之间天伦之乐，所以愿意“出卖”亲情而去维系整个穆家，
因为据以前种种可以推断，他不是无心之人，否则也不会在明明不满常靖义的前提下，还由着女儿招他为婿。
只是明庭还是颇为不满。
果然不能将他的小丫头交给任何人，只有放在自己身边，揣在自己兜里，他才能安稳。
想到此，明庭泄了一口气，就像是又放下了什么心间石。
反正穆老爷子眼里更重的是穆家，那自己拐走他孙女，也不必有什么愧疚之情。
只要替他维护好穆家，日后生了一堆大胖小子，再随便让穆老爷子挑一个人继承他的生意，那就是顶好的了。
而且穆老爷子年纪也大了，这后续的事情也该提上日程……
穆老爷子不知道眼前的人心思已经转到要如何生猴子上面，还在忐忑不安的思考这一品亲王究竟有何目的。
那里明庭却像是又高兴了起来，随意指了指座位。“穆老太爷请坐。”
穆老爷子：“……”
坐下后，忐忑不安的听明庭继续，“其实本王插手这件事，实际上与穆家无关，主要是为了你那好女婿而来。”
“常靖义？”穆老爷子心道果是如此，就知道他穆家遵纪守法，这些年又日渐衰败，又怎么会引得朝廷重视？
“若本王没有猜错，他应该是大荣的奸细，混迹在你穆家，于我朝廷不利。至于是哪方面，不用你清楚，你只需明白，今夜之事，决不许再有外人知道。”
一句话，差点将穆老爷子吓得从座椅上跌下来。
他强撑着自己，“王爷此话，莫不是与草民开玩笑？”
明庭对视上他的双眼，不用回答，穆老爷子便已经得到了答案。
这可真是家门不幸了。
“那王爷肯屈尊降贵与草民说这些，是不是代表着穆家还有救？”
明庭站起了身，他此番夜探，就是为了看穆老爷子的态度。勉强算差强人意，他略放下心，“你的命是本王拉回来的，你说你穆家还有没有救？”
“……！”
他就知道常靖义绝对不会放过自己！穆老爷子目光更沉了些，但心也更安定下来。
“十三年前的事情，穆家的骨血到底是谁，你早晚都会知道，也不急于一时。不过以后，付偶抵抗的事情就不用再做了，那些被常靖义彻底收买的人，你也不用想着收回，他们的生意更是能放就放。毕竟现在针对常靖义的人，正是你那孙女，所以等她认祖归宗后，这一切还是你穆家的。只是对于本王而言，却需要常靖义败的更快一些，你们祖孙俩若是以后较上劲，本王会非常为难。”
“所以王爷今晚过来，便是要我弃掉常靖义掌控的那大半数生意？”
“没错。”明庭看向他，“穆老太爷，有失才会有得呀。”
穆老爷子眯了眯眼，“那女娃可是也知道自己身世？”
“知不知，穆老爷子此时还纠结这个吗？”
穆老爷子一噎。
没错，眼下最大的事情，还是将常靖义这个毒瘤尽快清出去。
敌国奸细，这个身份，足以让整个穆家倾覆。
明庭临走，留下了一句话，“暂时别让穆香雪死了，还有穆老爷子你，也得活的更久一些。”
穆老爷子点头称是，不过心里还是有些纳罕。
事情还没真正查清，他肯定是不会将穆香雪如何。
可这要自己活的更久一些是什么意思？
……
彼时。
大齐邺城，皇宫，延和殿。
淳太妃端着一碗熬得粘稠的阿胶莲子羹，轻车熟路的进到御书房内，看着此时还在御案前提笔批改公文的人，轻轻摇了摇头。
上前几步，将羹汤放在一旁，浅声道，“皇上，这已经是四更天了，早些休息吧。”
男子似是这才注意到有人前来，“太妃。”
淳太妃走到他跟前，“若再这么熬下去，岂不是熬坏了身子？”
那人放下了笔，坐直。
明黄色的龙袍上绣着苍龙图腾，飞扬的剑眉微微上挑，唇角微勾，似笑非笑。他五官俊俏，带着点儒雅的别致。乌黑的秀发一丝不苟的高高束起，粉面玉琢，却有着少年老成的模样。那与生俱来的高贵混杂着如同天神般的威仪，让他明明只是刚及弱冠，却整个人无形之中散发着一股威震天下的王者之气。
此人就是大齐诚宣帝，明烨。
明烨站起身来，走到那放着羹汤的桌旁，“倒是又累的太妃担忧。端王出门在外，您又如此费心，让朕实觉愧对你们母子二人。”
淳太妃将汤盅摆好，对着他道，“皇上可千万别这么说，这该是我们母子欠你的。”
明烨笑而不答，低头品尝那莲子羹。
“太妃的手艺又进步了。”
淳太妃的笑意忍不住爬上眼角，“哀家看这是皇上挑灯夜作，腹内空虚所产生的错觉。”
明烨笑道，“确实是有些饿了。”低头又吃了几口。
“太妃今晚过来，可是想要问二弟消息？”
淳太妃摇了摇头，“他在外定然是好的，哀家放心。只是皇上不该年纪轻轻，就这么拿自己的身子开玩笑，也该注意休息。”
明烨道，“多谢太妃挂念，不过二弟此行确实时日过长，太妃可有与他私下联络过？”
“那孩子。”淳太妃叹了一声，“也不知道是在忙什么，要说皇上有命，他该是放在心上，可这一出就是半年不见人影，平白耽误事儿，也是惹人嫌恶。不如皇上换个人前去？便说是哀家说的，这中秋都未回来与哀家同过，难不成这年也不过了？”
“那可不行。”明烨笑道，“这满朝文武，朕只与二弟推心置腹。此事事关重要，若无他，朕实不知应该让谁人出面。”
“皇上您也不好太信他了。他那是天生的孩子性，整天无所事事，也不乐意参与这朝政。您还不如就这么让他闲云野鹤下去，哀家也省的天天担心他给皇上惹什么祸事。”
“太妃您这是太过谦虚，二弟本事大的很。”
“哪里有什么本事？还不是与皇上依瓢画葫芦学来的？他啊，学什么都快，只是样式是那个样式，可耍得把式却不知道飞到天南海北了。”
明烨笑出了声，“若是二弟听见太妃如此说他，怕是要郁闷上好一段了。”
“他？够呛。”淳太妃表示不信。
等淳太妃走后，明烨身旁的首领太监花公公踱步过来，“皇上，要歇了吗？”
明烨静默了一瞬，“花富，国师还没有出关吗？”
花公公：“回皇上，尚未。”
明烨叹了口气，“那端王呢？可有答复？”
“端王爷说……大荣的奸细尚未查明，须得再等一段时日。”
明烨皱眉，忽地就有一股烦躁，“让他快些，朕这心里近日总是有些不踏实，觉得要有什么事情发生。”
“是，皇上。”
“等等。”明烨又改口，“算了，由着他去吧，你且将这几日奏折都放好，等朕今夜批完便一同交给内阁。”
花公公愣了一瞬，点头称是。
皇上这是要又要熬个通宵了。
趁人整理奏折的时候，明烨走出了大殿。此时正星光辉熠之时，天幕上披散着点点繁星，独有月亮昏红失色。
明烨伸出手，似要握住那轮黯淡，只可惜隔之甚远，根本碰触不到。
捂上胸口，他喃喃自语，“到底是哪里不对……”
……
孙紫这几日过的可以说是相当郁闷。
“文大公子”身子渐好，她绝对是最大功臣。每日享受着关氏和颜悦色的同时，她也时刻都承受着来自某人的连环夺命催。
“小紫，扶本公子在庭院中走走。”
走走是假，吃豆腐才是真。
就冲这一步三摔，直接将她压到动都不能动的情形来看，明大公子可是相当喜欢这相运动。
“你幼不幼稚？”回屋里他哪次不都是想亲就亲？也没看他客气过！
明庭趴在她身上不动，“小紫不懂，这叫情趣。”
孙紫：“……”
去他大爷的情趣！
孙紫企图推开，可明庭就是不让。
两人这还僵持着，却忽听路过的丫鬟低声交谈，“那个常小姐，怎么又回来了？”
－－－－－－题外话－－－－－－
我泪目，我家男二终于冒了个泡……
明烨：戳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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