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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千灯火煌煌,浮沉在浩然天地间,稍纵即灭,渺小如粟,生命便也是如此。
“我若许了愿,终了也没实现,内心不免愤恨,怪命怪天待我不平。在人事面前,我更愿意相信自己,终了败了,那也是通塞由我,不由命。”
也不知容若哪来的一股劲,拧着一动不动。似乎在和自己较劲,和天地较劲。
陌桑轻叹一声,见容若执意不肯点灯,便自己取了火放了灯。
“这愿望我就替你许了。”
陌桑从袖间掏出火石,靠近灯口擦着,火花一闪而过后,瞬间一哄而起,噼啪的照地整个屋顶通亮。容若看着火光闪动,眼角蓦然划过一丝落寞,一瞬过后像是含住了一汪泪水。
陌桑默默地看着天灯从掌上升起,晃晃悠悠腾飞向夜空,而后直到只剩星点萤火,消失在浩瀚穹边,若有所思。
“它晃晃荡荡的,却不知被寄托了怎样纷繁又真切的盼望。我执意要放灯,也是有缘由的。我以前也是万事皆不怕的人,那时候我两袖清风,一生无牵无挂。但后来便偿了苦果。如今你要去豺狼之地,我护不了你。故而信这些原先不信的鬼神之说,也只不过为了求得你的长乐安宁……”
今日的陌桑,仿佛才是真切的。他的语气虽还似以往的寡淡,可字句中的无奈与不安,随着凉夜的风缕缕飘进了容若的耳朵里。
透玉般的云涛即生即灭,月下人影晦暗变化。夏夜聒噪,夜风微凉,天上挂的玉盘照的人生通透明亮,容若虽不语,内心却已百转千回。
在临走之际,容若突然环住陌桑腰间,埋头在他襟前。千言万绪,便化作这无声的相拥。
陌桑安慰的拍着她的后脊:“注意安全,定要护好自己。”
……
一个月后的翰北官道……
夜凉如水,一弯弦月挂在穹顶,把翰北山林间的官道,照的通亮。
狼嚎声,尖戾的笑声,马蹄声,声声回荡在山涧里,惊的群鸟四散。
“小娘子,小娘子唉!莫要跑了。快跟我们回去罢。啊哈哈哈哈哈。”
“还挣扎什么?我看你往哪儿跑,看你往哪儿躲!”
“大哥,你让她跑,我们在后面追。跑不了多远就跑不动了。”
“小娘子,我们老大看上你了,是你的荣幸,跟我们回去吃香喝辣,做我们嫂子还不好啊?”
话音渐进,五匹褐色马飞驰而来。领头者身材魁梧,身着毛皮衣,头戴黑毡帽,脚蹬长筒靴。眼阔声高,一手握着马缰,一手挥起长弯刀。左后跟着一人,身材瘦削,尖嘴猴腮,身着灰色大袄。右后一人,身材中等,高鼻深眼,皮肤黝黑,着墨蓝长袄,手持长枪。其余二等人皆着黑色夜行衣紧随其后。
马蹄一步步踏下,蹄声一声声惊的人心尖直颤。
“救……救命!救命呐!有……有人吗?有谁来救救我……”
只有催命的马蹄声,和跋扈的笑。
容若飞奔在山野间,耳边风声呼啸。不知跑了多久,嗓中血腥味愈浓,喘息渐促。似乎已经到了体力的极点了,眼泪糊住了双眼,双腿愈发沉重。只剩求生的欲望还驱促着她向前,身体笨重的好似那朽噬的木头,每迈一步,斑驳的木屑稀稀疏疏的落下。时辰似那凌迟的刀俎,她就如桌案上的鱼肉,等待着烹宰,步步将死。
“啊——”容若绊倒在地上,嘶哑地叫着。
她撑起身子,抬头望向前路,恍惚间好似有白马而来。
多希望是陌桑。
容若摊倒在地上,大口喘着气,前方一片月色下,似曾相识的一抹白影化而不见了。
五人骑着马,将容若团团围住。领头男子跳下马,跨步走向容若。
“跟我上马。”男子抓过容若的手,一把从地上将她扯拽起来。
“除非你杀了我!”容若抬起满是泪痕的脸,目光森森的看着马下之人,表情不卑不亢,不怯不惧。
领头男子一个推搡,容若一个踉跄又跌倒在了地上。
男子暴怒,反手甩出一个耳光。
“臭娘们,别敬酒不吃吃罚酒!你想死,我便成全你,让你在山野中喂狼!”
“喂狼也比陷入豺狼虎豹之穴要好。给个痛快!也许做鬼我还会放了你。”容若闭上了眼睛,等待着领头男子挥刀而下。
“你!别以为我们哥几个还弄不走你一个小娘们。给我绑上带走!”
四人纷纷跳下马,月光拉长的影子似四堵城墙。
在绝望之际,远方路上好似有黑影飞驰而来。
“住手!”
一男子拔出腰间大刀,踏过胯下马背呵道。
“无耻鼠辈!竟对一柔弱女子下手!”
闻声,五人皆扭头,惊的亮出兵器。未想这荒山野岭竟还有人出没。
“我们抓我们的人,干你屁事儿!识相的赶紧滚!不然休怪我们不客气!”
容若抬头望向男子,身着劲装疾服,凌眉深目,阔额高鼻,右嘴角还有一道刀疤。一看就是厉害角色。
男子愤怒而起大吼一声,冲上前去,刀光一闪,血味骤起。
就在眨眼之间,容若连细看都来不及,温温热热的鲜血直喷洒在她脸上,五人纷纷倒地不起。
“姑娘没事吧?姑娘?姑娘?”男子嗓音却不似面上刀疤那样粗糙,喉头一滚一声圆润的声音响起。
容若大口缓着气,抬起颤抖的手,胡乱抹了一把脸上的血和泪,心中余悸还未平。
“没……没事。多……多谢公子相救。”容若勉强挤出微笑应着。
“姑娘莫要称我什么公子,听着怪别扭,在下本就是一粗鄙之人。我叫白石,叫我大哥就行。”白石挠着后脑勺笑道,那豪爽一笑配上他圆润的声音听着着实有些别扭。
“大哥……未免老了半分。不如我称你哥哥好了!石哥哥!小女子唤做若儿。”容若抬头笑着唤过白石。
白石一听,舔了舔干裂的唇,不好意思起来,瞬间羞红了脸,说话也开始结巴。
“若儿姑……姑娘先……先起来吧,地上……凉……凉。”
容若扶着白石撑起身来,刚走两步便倒了下去。刚刚那情形着实将她吓的不轻,腿都软了。
“让石哥哥见笑了。”容若低头羞涩抿着嘴。
“姑娘不介意的话,我抱你上马吧。”
容若点点头。
“有劳石哥哥了。”
白石慌慌张张,手脚似要缠在一块儿,不知如何是好。扶着容若,折腾了半天才将容若举上马背。
“若儿姑娘可有去处?”
白石牵着马问道,容若听后叹了一声,轻轻啜泣起来。
“姑娘这是怎地了,是白某人问了什么不该问的话吗?”
“没有没有,只是想到家破人亡,再无去处,心中顿时无限伤感。”
“是刚才那些人吗?”
“是的……他们……灭我族人,还要将我掳去,做他们老大的小妾。今日若不是白大哥救我于水火之中,我还不知现在身在何处,是怎番境地!如今,小女子孑然一身无以为报,只能在此先谢过白大哥,若他日用的上小女的地方,小女定义不容辞!”
“姑娘这样说在下反倒不好意思了。本是路过此地,见不平之事,拔刀相助而已。”
“再次多谢石哥哥,哥哥若要是入城,随便找个地方放下就行了。”
“若儿姑娘……可还有地方去?”
容若摇摇头,满腹郁结的道:“没有……他们都是穷凶极恶的歹徒,我怕和我一起,会牵连石哥哥。”
“怕甚么,若儿姑娘这事,我是管定了!他们还没胆子招惹我,莫要怕。姑娘今日不如在我宅院上暂住,换身衣服,去去凉气,这样可好?”
走到白家小院时,已是清晨。
容若一身寒气,趴在马背上。衣服惊湿了一半,血渍满身。双眼紧闭嘴唇惨白,昏睡不醒。
“若儿姑娘!若儿姑娘!”
白石探了探容若额头,眉头紧皱,惊觉有些不妙。
他将容若从马背上抱下,踹开门,大步踏进院内。
“李婶!李婶!”
“唉唉!姑爷这是?”一老妪双手在围裙上胡乱一擦,慌忙从屋内出来。
“快!去找个医官!”
白石将容若放在塌上,看着容若毫无生气的脸,焦急地在塌前踱来踱去。想伸手擦掉容若脸上已经干掉的血渍,又低头看看自己老茧横生的手,缩了回去。顿时乱作一团,不知怎么办才好。
“姑爷姑爷!医官来了来了!”门外传来老妪的声音。
“快快!让医官进来看看!”
医官跪坐在塌边,看了满身是血的容若一惊。
“这血……”
“医官莫要怕,这血不是她的。”
“让这位老姐先检查检查这位姑娘,有没有要紧伤口。老朽实在不方便。”
“李婶……”白石示意李婶上前,自己转身出了门。
“是姑爷。”
片刻功夫,李婶打开门。
“医官先请进吧,姑娘没什么大伤,都是些擦伤。”
医官点点头,伸手切了切脉搏,又探了探容若额头。
“姑娘先前定是大病过一场,身子还未好齐,这次又是受惊过度,加上着凉,发烧了。老爷可叫下人给姑娘换身衣服,擦擦身子,驱驱热。我开几味药,拿下去煎了,一日三次,不出三日就会好。我再开些去疤去痕效果好的药膏,姑娘家留疤就不好了。后面就需要调理调理身子,姑娘底子弱得需补补,切勿有过大的情绪波动。谨记这些便是了。”
“好好,谢谢医官。李婶!跟大夫下去拿方子,把诊费给医官。唉,等会!先给姑娘换身衣服驱驱热再去。”
“是。”
白石听见容若无大碍,眼中焦急之色才慢慢退下。
容若浑浑噩噩,昏睡了一天一夜。
梦魇似恶鬼般,一个又一个缠着她。在梦里她总是梦见在万马奔腾中,陌桑身骑白马踏着白光而来。而在她伸手握住陌桑时,转而又躺在一椽茅草屋中,屋外被重重人马围住,火光冲天,箭如雨下。
终于梦尽了,清晨的缕缕阳光撕扯着阴暗的穹幕,穹幕破开漏着下细细碎碎的天光。容若睁开了眼睛,懒懒起身,打开门去。
白石蹲在门旁石凳上,听见门柱卷动忽然抬头,一脸惊吓的瞪大双目,随后见容若未梳洗又羞红了脸。
白石已经在外面守了一夜了,时节已是秋季,山中已经开始打霜。白石睫毛挂上了露水,嘴唇微紫,衣服晕湿了一大半,蜷缩一团,蹲在门前青石头上。
见状,容若扑哧一笑,这么一看,遮住嘴角的刀疤,白石也不失为一个俊俏男子,没有先前那么凶神恶煞了。
“若……若儿姑娘醒……醒了?”白石说话结结巴巴,满脸害羞。
“是啊。石哥哥早啊!”容若映着朝阳,甜甜的笑着,许是因为天气飒爽,心情也爽朗了许多。
“我……我就是来看看你好点了吗。”
“好多了!多谢石哥哥!”
“不用不用……你有什么吩咐叫着李婶就行。我……我出去办点事,一会就回来。”
白石噌的一下弹起身,踏着轻功飞出墙外。
容若还来不及回答一句好,便不见踪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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