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狄风备好了桌席,请周凛痛饮两杯。周凛年迈,不胜酒力,下山时有几分薄醉,却要亲自背犀娘去看新捉的雀鸟。
犀娘问:“雀鸟好看吗?”
“好看,雪白的羽毛,比上次捉的兔子还要白呢。”
犀娘高兴地想,那一定很好吃了,那只兔子就很好吃。
周凛的确老迈了,一步一喘,他停下来歇着,让童仆拿些水喂给犀娘,犀娘喝足水后在草丛里学兔子跳来蹦去。
山路上传来几声吆喝,狄家的马队押着沉甸甸的战利品正朝山上而来。
童仆伸长了脖子打望一阵,叹道:“又是一笔大生意啦。”
不是倒霉的商队,便是举家上任的朝廷官吏。
只看热闹的功夫,犀娘影无踪迹,周凛让家僮赶紧跟上去。草丛常有毒蛇出没,万一咬了人怎么是好。
“犀娘,慢些跑,当心脚下。”
听见祖父的声音,犀娘回应一声,不留神踩到一坨新鲜的牛粪,脚下站不稳,屁股坐下去,衣裳顿时沾满了粪便。
臭味熏得犀娘扯开嗓子大哭,一手抓身边的草,按住了一只血淋淋的手。
犀娘哭得更惨了。
.
老太爷救了一个半死不活的人。
回主宅报信的家僮说是一位小生,白净如斯,宽衣博带,还佩着一把剑。家僮想是很喜欢那把剑,描绘得十分详尽,说完还折身出去取剑。
迦南对外宅的事并不上心,仍缝补着女儿的半旧衣衫,收完针,低头咬断线头,抖落开来打量。
迦南眼睛已不大好,眯着眼在灯下瞧了许久,才问一旁纳鞋的妇人,“你瞧,又短了是不是?”
“犀娘在长个,该添几身新衣了。”茯姬在手里摊开衣裳,抚平每一条褶皱细纹。
纳鞋的手不比缝衣的手好看,上面布满针眼和老茧,是长期劳作的结果。
迦南盯着那双手看了许久,撇开脸去挑拨灯芯。
童仆则捧了剑进来,呈到两人面前,“夫人,就是这把剑。”
迦南微眯了眼,捧至灯下细观。
这柄剑长约三尺,剑室的纹饰十分朴素,部分磨损已不可见,微微拔出,剑刃?纹流畅,绵延至剑尖,铸造工艺非一般兵刃可比。童仆极具慧眼,这把剑是当年名震南北的雁沉,别号“王侯剑”。
迦南有一瞬的失神和不可置信,甚至愤慨中夹杂了不甘。
一旁的茯姬也是血色全无,她不敢多看,掩面藏入暗处,片刻后,黑暗的角落里传出微弱的啜泣。
迦南抚剑落泪,“一别数年,物是人非,你主尸骨如今安在?”
赐予荣华和功勋的王侯剑,也是夺命剑。太尉年轻时曾凭此剑定南北要塞,一战成名,后又因此剑身首异处。如今重逢,可谓是爱恨交织。
迦南急切道:“那人现下在何处?”
童仆以为犯了错处,慌忙答道:“老太爷让人背去茅屋,这会儿恐怕都到了。”
主宅大多是女眷,不便收留,周凛将人安置在晾晒草药的茅屋。
受伤的是个少年人,十七八岁的模样,身上大大小小的箭头窟窿不下十处,可见施凶之人意在取他性命。
伤势过重,情况十分凶险,少年却还留着一口气,如此强烈的求生欲周凛还是第一次见。
重伤昏迷的人没有半分意识,省去了麻醉的步骤。周凛在火上舔了舔刀刃,慢慢剜开烂肉,一点点取出箭头。
直至夜半,几枚带血的菱形箭头全部取出,沉于盆底,周凛松了一口气,额上的汗扑簌簌落下来。
做完最后的包扎,取汗巾擦了两把脸,凑到灯下小心地展开一份血污侵染的告身。
告身是梁国臣民身份的证明,仅凭这个就能知道一个人全部的底细。周凛拿着少年人告身看了一阵,略有失神,竟然枯坐到天明。
天还未彻底放开,周凛提了灯上山,他神色疲惫不堪,在屋外站了些时才回到堂上,唤婢女抱来还在嗜睡的犀娘。
小孩惯坏了,夜里贪玩不肯睡,睡着又赖床不肯起,这会儿被吵醒,满脸不自在。
婢女将人穿戴起来,抱上堂,老太爷在和儿媳说话,见婢女带人来,便把孙女接过兜在怀里。
周家原先有个男孩的,唤作宁戈,几年前在山下贪玩被强盗掳走,余下的这个嫡亲孙女便是周凛的掌上明珠,打不得,骂不得,没人敢给她气受。
有人护着是好,但是一味娇惯往后到了婆家难免叫人厌憎,况且今时不同往日,作为母亲,迦南隐隐感到不安。
“犀娘大了,家翁不若教她些防身的本事。”
周凛不以为然,“我儿聪慧,再大些教也不晚,何必急于这一时。”
女孩不知什么时候睡醒的,迷糊睁着眼,听着母亲温软的声音,眼前晃着祖父卷翘的胡须,扫在脸上有点痒,让她想起父亲贴在她脸颊上的硬茬。
她揪住须尖,喊一声,“翁翁。”
周凛放她下来,感觉到从无有过的疲乏倦怠,这种力不从心之感让他无所适从。
抬手摩挲起孙女的脑袋,周凛笑道:“我们犀娘大了,翁翁为你择一贵婿如何?”
迦南忙道:“小小年纪哪懂什么贵婿。”
犀娘立即反驳道:“孩儿什么都知道,但孩儿只要大英雄做夫婿。”她的父亲就是一位英雄,母亲常常这样讲。
周凛抚须大笑,“世道艰难,做得天下之主的方能称为英雄豪杰。我儿既有宏愿,可做得国母?”
犀娘毫不迟疑地点头,“翁翁能做到的,孩儿也定能做得到。”
迦南皱眉,“家中落魄,已非当年大家,再者,以犀娘今日身份如何能做皇后,家翁何苦哄她?”
梁国历代皇后皆出身高门显贵,儿媳所言非虚。周凛也不恼,只问犀娘,“你母亲说的对否?”
犀娘一下被问住了,转头看着芦席上端坐的母亲,她那常年忧愁的脸上有着不符年纪的纹路,虽然美丽,但早已失去曾经的韵致和风度。
她回头望着祖父,“翁翁,怎样才能做到?您一定有办法。”
那样一双看似稚幼懵懂的眸子,此时也仿佛充满成年人的智慧。
……
“你说这里啊,这里是茴州的九嶷山,离渤京上万里。公子看见对面的山没有?公子要回家,这一程必然要爬山涉水,历经种种磨难。”
少年披上外衫,轻轻挑起眉,显然不信周家童仆之言,“我来时如履平地,并没有你说的许多波折。”
家僮见骗他不着,尴尬一笑,“公子莫怪,实是我家娘子顽心大起,定要我和公子说这番话。如有得罪之处,还请见谅。”
娘子的原话是:“他害我做了一晚的噩梦,你见到他一定要好好教训他。”
少年仿佛看穿了这些小把戏,眼底一片了然,“是可爱之人。”
家僮道是,见少年还未系好外衫,上前替他打整好。
受周家妥善的照料,静躺半月已经可以四处走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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狄融最近意气风发,他从父亲缴获的战利品得了一把铁弓,爱不释手,总爱在同龄人面前显摆炫耀。
这日,他见赵君??棺?谥窳毕拢?滩蛔⊙锲鹛???拔梗?跃???愀液臀冶仁悦矗俊
少年不应。
被无视的狄融停了练习,大摇大摆地朝人走过来,存心挑衅。
“赵君???闵涞弥胁萑四源?夏歉?焐?穑俊钡胰诘?说??遥?恐形奕说胤⑽省
他看这少年羸弱得像小鸡仔,怕是一阵风就刮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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狄融炸毛,“你什么意思?”
“你想的那个意思。”赵君??裘家恍Γ?拔易姹菜?弥???惫?贤虻芯??幌虢袢站孤淙朐艨苤?帧!
狄融近日浮躁,被他三言两语轻而易举地激怒了,“你是说我父亲劫了你的东西,还中伤你。你敢说我父亲叔伯是贼寇?”
少年笑了下,一脸无辜,“敢问我几时说过?”
“我看你是皮痒欠打。”狄融窜上前,就要动手教训。
大病初愈的少年侧头,险险避过拳头,呵呵一笑,“说不过便要打人了是吧。”
“还就打你了。”
狄融蛮壮,抡圆了拳头朝他脸上招呼,拳头还没挥出去,便被人从后面拎了衣领丢到竹栏外。
“你的箭术可精进了?”
周凛虽然面带笑意,实则已经非常生气。
狄融不敢造次,满脸委屈地说道:“先生,是他嘴贱,污蔑我父亲叔伯在先。”
周凛“嗯”了一声,“知道了。”
狄融听出是警告,不敢再多说,气咻咻地回到射击场地,对着无辜的草人踹踢抽打。
这边赵君??夯浩鹕恚??ド砩系母〕荆?┝艘焕瘛
周凛请他坐下,状似无意道:“既是公子之物,何不向狄家讨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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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凛不解,“既然这样,公子方才又为何激怒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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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将养数月,伤势痊愈时已经是冬天,赵君??夷罴抑邪参#?纳?ヒ猓?阏?眯凶袄聪蛑芰荽切小
彼时,周凛正在石臼中咣当咣当捣药,听说他要走,又问了一遍,“公子当真想好了?”
他这话说的奇怪,赵君??幻馍?桑?巴肀猜淠延诖耍?忻上壬?罹龋?皇じ屑ぁV皇堑P募抑泄野??桓揖昧簟!
等他把一番谢言说完了,周凛慢悠悠道:“救公子并非义举,而是老朽想要挟恩图报。”
这若是放在别的人身上,指不定心堵,赵君??聪裉嵩缌系剑?砬榉趾敛桓模?廖鹊貌幌褚桓錾倌耆恕
赵君??夯阂臼郑?袄舷壬?酝肀驳亩髑槿缤?僭欤?慈沼行枰?肀仓?Γ?舷壬?」芸?冢?肀捕ǖ备疤赖富稹!
周凛摇手,“言重了,这件事公子一定能办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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