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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就结束了?
怎么会失败呢?
计划的原本好好的啊!
为什么死的不是杨沅?
为什么朕……会被他绑在这里?
忽然间,赵惇激灵灵打了一个冷战。
莫大的恐惧感,让他一下子又陷入了精神分裂的迷乱当中。
他仿佛看到杨沅一脸阴沉的笑,一把掐住他的腮帮子,把一碗毒汤狞笑的灌进去。
然后,然后他就看到自己飘在半空中。
而杨沅一身缟素,正向满朝文武悲怆地宣布:四方不靖,官家忧急社稷,不幸暴病崩殂!
在百官跪地,呼天抢地之际,一身缟素的杨沅缓缓转过身来,望着某一处地方,冷漠而阴险地一笑。
飘在半空的赵惇顺着杨沅的目光看去,那里,赫然就停放着他的棺椁和灵位!
“不要,不要啊~”
赵惇又发病了,真实与虚幻模糊了他的神志。
赵惇“卟嗵”一声,就直挺挺地跪了下去。
“杨……杨卿,燕王,饶朕一命啊!朕知道错了,朕真的知道错了……”
赵惇被蟒皮鞭绑着,上半身依旧直挺挺的,想叩头却磕不下去,只能浑身发抖地不断乞饶。
杨沅目光闪烁了一下,忽然缓步上前,将他搀扶起来了。
杨沅笑了,向他微微一笑。
但杨沅这一笑,却和赵惇幻想中的杨沅一笑重叠了起来,生死难料啊。
赵惇双膝一软,若不是杨沅扶着,便又要跪倒在地了。
杨沅温和地道:“官家只是病了,神志恍惚,才受了奸臣蛊惑,何罪之有呢?”
“对对对,朕病了,朕……朕病的很重……”
赵惇迷乱的神志,还是因为求生的本能迅速捕捉到了这个讯息,立即爽快地承认了。
但他马上又想到了幻想中自己被宣告“忧急社稷,暴病崩殂”的那句话。
于是又赶紧大声道:“朕……朕只是一时患了心疾,不碍的,不碍的,很快就会好的。”
“当然,当然,陛下一定会好的。”
杨沅微笑着掸了掸赵惇肩头并不存在的灰尘。
把赵惇捆得棍儿一般动弹不得的蟒皮鞭,忽然间便游蛇一般滑走了。
……
户部侍郎黄旭此时正在刑部坐着。
刑部尚书张方旬知道这位侍郎大人已经权代了户部事务,很快就要荣升户部尚书。
所以,对这位即将掌管大宋钱袋子的财神爷,倒也不敢怠慢。
张尚书陪着黄侍郎吃着茶,却不知道他的来意。
而黄侍郎也只是与张尚书闲话着,并不着急表明来意。
在他袖中,藏着两样东西。
一样是皇帝下旨,查抄燕王府的秘诏,是一份未经中书门下的“中旨”。
另一样,是他摹仿杨沅的笔迹,伪造的杨沅勾结李仁孝,在西夏路制造混乱,以危机倒逼朝廷,篡夺大权的来往秘信。
信中,提到了一系列杨沅系的官员,诸如钱端礼、马维清、辛弃疾、吴挺、张孝祥、李道等……
他倒是野心不小,竟想一举端掉所有忠心于杨沅或者与杨沅过从甚密的人。
这位一直搞财政、天天看报表的侍郎大人,对于残酷的政治斗争,实在是个小白。
权力的执行,是自上而下。
所以他想当然的就以为权力的形成,也是自上而行。
孰不知,在一般情况下,在已经形成的规则之内,似乎确是如此。
但其最本质的形成,却是自下而上。
它就仿佛是一个“n”字形,只是除了开国那批人,大部分人一生的轨迹都只在最后向下的那一笔范围之中。
如果他又缺少残酷的政治历练,自然就想不起这个“n”字的前一半。
他天真的以为,只要把杨沅这个敢于凌驾于天子之上的逆臣除掉,那就群龙无首。
那时,其他人就可以任由拿捏,就可以凭着一道诏书随意处置。
黄侍郎喝着茶,暗暗计算着时间,官家那儿,应该已经得手了吧?
想到这里,他那颤抖的手、激动的心,以及完全无法压抑的亢奋……
张尚书诧异地看着黄侍郎,纳罕地问道:“黄侍郎?黄侍郎?”
“啊!”
黄旭陡然清醒过来,向张方旬抱歉地一笑。
他在和宁门外派的有人,宫里一旦得手,会立即派人出来相告。
那时,他就会立刻向刑部亮出天子诏,命令刑部派人,随他一起去查抄燕王府和安顺侯府。
到时候,他就会把他伪造的往来密信,分别悄悄放进杨沅和李仁孝的书房。
但是因为发现这些密信的人是刑部,所以……
他黄侍郎的心思还是很缜密的,可谓滴水不漏。
外面突然响起几声似乎在盘问阻挠的对话时,接着便是靴声急促。
黄侍郎陡然心中一喜,立即站了起来,向二堂门口望去。
“似乎,是来寻找本官的吧?”
黄侍郎如是说。
接着,门口就出现了一个人。
一身大红袍,俊俏的跟个新郎倌儿似的,有种雌雄难辨的阴柔美。
刘商秋迈步过了门槛儿,向张尚书笑吟吟地一拱手。
张方旬诧异地还礼,讶然道:“刘都承,这是什么风儿,把你给吹来了?”
刘商秋笑道:“打扰大司寇了,刘某冒昧登门,是来拿人的。”
刘商秋向一脸错愕的黄旭一指:“拿下!”
立时从刘商秋身后,就涌出一群如狼似虎的机速房秘探,冲上去把黄侍郎摁倒在地。
刘商秋客客气气地向错愕不已的张尚书拱手:“大司寇,打扰了,打扰了……”
然后,他就转身走了。
挥一挥衣袖,只留下一脸错愕的大司寇。
……
肥玉叶坐在榻上矮几前,提笔写着什么。
她的儿子杨叶已经长得虎头虎脑的了,抱着一个木球,想要娘亲陪他玩。
“去去去,找你哥哥们玩去。把他抱开……”
肥玉叶头也不抬地吩咐。
薛冰欣抱起杨叶:“小祖宗,别缠你娘,你娘正忙着呢,乖,姨姨给你拿麦芽糖吃。”
“记得少吃,吃完漱口,二郎说了,糖吃多了牙会坏掉的。”
肥玉叶一边说,一边埋头疾书,一心二用,依旧从容。
冷羽婵在榻前转来转去。
她的腿长,悠长的大腿一迈,这圈儿转的,她自己觉得从容,看在别人眼里,就显得忙道。
肥玉叶头也不抬,没好气地斥道:“你坐下,别转了,看的头晕。”
冷羽婵一屁股在榻边儿坐了下来:“是夫君大人要的急嘛,人家还要赶着送去黄侍郎府上的。”
“好啦好啦,快写好了,这是最后一封!”
擅长伪造文书的肥玉叶,正在抓紧炮制黄旭与诸大臣联手合谋,蓄意陷害杨沅等人的秘信。
说起来,在这一点上,杨沅和黄旭还真是英雄所见略同。
杨沅也把他想利用这次机会,一举清洗出朝堂的政治对手,全都放在了黄侍郎的密信当中。
只不过,他执行起来,自然是有底气的。
步军司统帅吴挺,在罗克敌、莫龙二人率领内殿直、外殿直、金枪班、御龙直,控制了整个内廷之后,才收到消息。
他立即赶去东华门,亲自坐镇于此,控制了整个宫城以及宫城面的六部衙门。
政事堂里的诸位相公、宰执,自然也是一个也跑不出去了。
殿前司副帅杨泽则立即控制了太学、国子监、临安府等涉及到临安城日常管理和文宣教相关的衙门。
马军司统帅辛弃疾则立即从西溪出兵,加强了临安城防。
都察院停止一切告假和休沐,全员开动。
早就准备好的黑材料和正在陆续补充的黑材料纷纷摆上案头。
还有即将在黄侍郎府上查抄到的新鲜出炉的密信,这些将会形成一道完整的追查证据链。
皇宫内廷,嘉国公主赵宁儿正陪着母后聊天,学做女红。
虽说做为公主,她几乎没有机会下厨洗手做羹汤,更没机会做女红,但这是皇家女儿修养的必修课。
你可以不做,但你不能不会。
谢太后看着女儿绣的荷包,针脚细密,上边的鸳鸯还是用的极高妙的杭绣手法,不禁满意地点点头。
这时便有内侍在外面唱面:“太皇太后驾到~”
谢太后倒是常去太皇太后宫里请安,但太皇太后主动来她这儿的事,却是极少的。
忽然听到太皇太后到了,母女俩十分惊讶,连忙起身相迎。
吴氏走进门来,关切地道:“你身体不好,就不要起来了。”
谢太后一愣,不明白婆婆为什么这么说。
两下里一对话,吴氏顿时知道出了大事。
若非如此,官家绝不会把她诳出慈宁宫,让她赶来皇太后处。
吴氏立即遣派内侍,回慈宁宫一探究竟。
等那内侍连滚带爬回来报信时,杨沅早已“缚龙在手”,内班直的禁军士兵都开进后宫来了。
吴氏听那内侍结结巴巴地说明了情况,一屁股就坐到了椅上,失神不语。
“怎会如此,怎会如此啊!”
谢太后慌了:“不是一直都好好的么,惇儿怎么会做出这样的糊涂事来。”
谢太后再没见过世面,也知道皇室一旦被推翻,整个皇族的凄惨下场。
尤其是皇族中身份最敏感的那群人,谁不是死的不明不白?
谢太后惨白着一张脸,看向太皇太后吴氏。
她也清楚,太皇太后对杨沅一向比较好,和杨沅的妻子鹿溪,走动的更是密切一些。
再加上太皇太后在整个大宋的崇高威望,或许此时只有太皇太后豁出这张老脸去,才能让事情有所转机了。
但吴氏立刻破灭了她的幻想。
吴氏也知道杨沅很敬重自己。
但事已至此,什么情面、什么私人情份,全都没用了。
如果在慈宁宫被擒的是杨沅,杨沅的下场就是人头落地。
杨沅的妻、子全家人,最好的结局也是流放,然后因为饥饿、疾病或其他原因,死的死、亡的亡。
这个时候,那点脆弱的交情,还有用么?
不等谢太后出言求恳,吴氏便已冷笑一声,闭上了眼睛。
“咱们赵家,连续两任皇帝啊,两任皇帝,都要杀他,你让老身,还有何脸面找他说话?”
谢氏听了,不由讪然闭嘴。
吴氏闭着眼睛,轻轻摇了摇头,惨然道:“既然嫁进皇家,享了皇家的尊荣富贵。
那么,有了事情,也别抱怨,要杀要剐,坦然受之吧!”
谢氏听的身子一颤,失声道:“太皇太后,你……你是说,燕王会杀了咱们吗?”
吴氏心很累,她已经不想说话了。
可在谢氏看来,太皇太后不否认,那就是承认了。
自己马上要迎来的,将会是一杯毒酒还是三尺白绫?
谢太后身子晃了一晃,惊骇之下,一下子晕了过去。
吴氏依旧坐在椅上,闭目不语。
如果马上就要迎来灭族之灾,现在晕不晕救不救的还有什么意义?
赵宁儿和太监、宫女,手忙脚乱地把母亲抬进寝宫,放到御榻上。
赵宁儿抿了抿唇,便问那报信的内侍:“燕王殿下现在何处?”
得知杨沅此刻仍在慈宁宫里,赵宁儿深深吸了口气,便毅然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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