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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们……”楚清扬有点说不出话。
洛子悦的手机屏幕上显示出的是肖珩的脸。她正在和肖珩视频。
“有什么问题吗？”洛子悦的脸有点微红。
楚清扬也觉得自己的反应有点激烈，连忙摆了摆手：“没，没什么。”
洛子悦拔下了耳机，肖珩的声音穿了出来：“清扬，你好。”
“啊？肖珩学长好。”楚清扬觉得有些尴尬。这下是要来找自己算账的吧？
肖珩看出了清扬的局促，轻笑了两声：“清扬你这么紧张做什么。”
“额……”楚清扬不知道应该怎么接话。
“我主要还是要感谢你的，清扬。谢谢你这么长时间以来对子悦的照顾。”肖珩喊洛子悦的名字喊得是很顺畅了，“子悦，剩下的事情你来给清扬说，好吗？”
洛子悦点了点头，关掉了视频。
“和我说什么啊？”楚清扬有点懵。
“清扬，我能明白你的感受。”洛子悦拉着清扬的手坐在了她身边。
“明白你的感受”，听到这几个字，清扬下意识地就想把手抽回来。她早就不相信什么所谓的“感同身受”了。没有经历过这种痛苦的人，怎么能体会这样的痛彻心扉？
“你是觉得我理解不了吗？你觉得，我没有经历过你的那些痛苦，所以我不会理解你，我说的都是无关痛痒的安慰，没有一点点实际的作用，对不对？”
洛子悦好像有透视镜一样，看穿了楚清扬全部的心思。楚清扬停住了。
“但是，如果我说，我经历过，所以我能明白呢？”
楚清扬望向洛子悦的眼睛，那双眼睛的看似波澜不惊，但是深处却藏着许多的话。
洛子悦注视着清扬，缓缓说：“清扬，放下很难，但是并不是做不到。”
“我没有什么需要忘掉的了，那些人对我的欺负，我也早就不在乎了。”楚清扬说。
“我还没有说要放下什么，你怎么知道我要说什么呢？”洛子悦反问了楚清扬一句。
楚清扬一愣，是的，为什么她下意识的反应会是这样？
“清扬，有一个烂大街的段子，A对自单身的朋友B说‘你又想她了？’B回复‘我才没有想她’，但是A并没有说这个她是谁，所以，你说B到底有没有想呢？你这么聪明，应该能明白我说的意思。”
“所以呢？”楚清扬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开始烦躁，或许是这样温柔的说教让她觉得无所适从，又或者是自己都不知道的潜意识被窥破让她觉得很是难堪，她的语气开始变得尖利起来。
“其实我很早就想和你聊聊了，清扬。”洛子悦看着比自己小一岁的楚清扬，就像是看见了当时那个痛不欲生的自己。她整理了一下额头垂下的挡住眼睛的碎发，快速地组织了一下语言。
“清扬，我明白你的感受，那种好像所有人都在指责你，都在欺负你，但是你又没有力量去反抗的感受。我明白，因为我经历过，所以你不需要对此进行怀疑。我也明白你心里想的，你想变得强大，你想狠狠地打每一个人的脸，让他们有一天都臣服在你的脚下，对不对？”
“我的用词可能太过诗意太过书面，但是我想，你的想法就是这样的，对吗？”
在洛子悦的目光中，楚清扬低下了头。是的，自己不就是这样想的吗？她想让自己的父母知道，自己是聪明的，想让那些污蔑她的人知道，她本来就具有实力，她要让那些鄙视自己的人都看到自己的强大和优秀。
“清扬，你有多聪明我是知道的，我和你也做过很长时间的同学了，你的成绩，你的能力，我都知道，而且我也很崇拜你。我相信你有能力拿到你想要的一切。”
“崇拜……”楚清扬打了个寒颤：“这个词好重。”
“不要在意细节。但是我想的更多的是，你这么做是为了什么。不仅仅是为了证明自己，除了这个目的之外，还有没有其他的目的呢？在你拿到你想要的东西之后，你又会怎么做呢？”
楚清扬语塞。
“我的意思是，如果你只是为了证明你自己，把你证明给别人看，那证明之后你会做什么呢？如果你没有做到，那你会怎么办？”
楚清扬依旧不知道怎么回答。
她被洛子悦的问题搞得有些晕了。除了打别人的脸，她还有其他的目的吗？似乎……并没有。不让父母失望吗？他们似乎并没有对自己报什么希望。对自己负责？负什么则？以后做什么？她又确实没有一个清晰的想法。
“比如，你拿到了所有科目的奖项，让所有人刮目相看，然后呢？你会怎么做？”洛子悦以为楚清扬没有明白自己的意思，便继续解释了起来。
实际上，楚清扬现在脑子已经开始乱了起来。是啊，她参加了夏令营，然后拿了奖，接下来她做什么？回到理科班吗？还是继续子啊文科班呆着？然后呢？接下来做什么？复习，考试，然后不出意外地读大学？她突然觉得自己的世界观开始崩塌了。
一直支持她的信念似乎一瞬间都不复存在了。
又或者，其实这信念早就开始动摇了，洛子悦的问题就是踢在摇摇欲坠的危墙上的最后一脚。
小时候，所有人都说，你要好好学习，所以她学习了，虽然并不知道学习能做什么。对她来说，她可以得到同学们的崇拜，老师的称赞，父母的夸奖，这就够了。她并没有去想过之后应该怎么样。
就想做老师的母亲告诉她，你要在假期提前自学下学期的内容，所以她学了，母亲说，你要参加竞赛，你要做难题，你要学理科……她都一一照做。但是，当这样得到的夸奖、称赞、欣赏一瞬间都化为乌有的时候，她就已经开始了怀疑。
自己的努力是不是一文不值，是不是只要没有成果，就是失败的？
而成果，是不是就是让其他人看到？
那她呢？她又是什么？
抛开给别人看的目的，她还想得到什么？被人们注视后她还能干什么？
继续像从前一样吗，做一个众星捧月一样的小公主，享受着所有人的宠爱，按照规定好的路径一步一步走下去吗？
楚清扬不自觉地用手捂住了自己的头。
她是怎么失去从前的时光的，那一幕幕似乎又要浮现到眼前。而现在，她似乎又再重复这条路了。
她心里明白，自己在这个小地方是学霸，未必以后会是，现在是这里的人口中的“好孩子”“好榜样”，以后未必会是。大部分人最终还是会平平凡凡度过一生，就算自己现在重新回到了那个金光闪闪的位置，也迟早有一天会失去，别人再提起她的时候，还是会说：“你看她当时如何如何，现在不是照样如何如何……”
重蹈覆辙又有什么意义？
她一遍一遍问自己，却没有答案。
“清扬……”洛子悦伸手想拉住楚清扬捂着头的手。
“你先不要说话，求你了，我现在脑子很乱。”楚清扬的呼吸越来越急促，回应洛子悦的声音里居然不自觉地带了一丝哭腔。
洛子悦默默地叹了口气，给清扬端了一杯水放在了靠近她的床头柜上。她太明白这个时候的感觉了，因为她也经历过。
待到清扬平静一些的时候，她才轻轻问：“清扬，你想听听我的故事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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